常。提到了她的儿子,女人就很悲伤。说:“医生,我的儿子死了,我心里难受。我现在有
点钱,够当路费的,我要回老家看看。”
医生说这些反应,完全是人在痛苦之后的正常现象。他们不能给一个正常人用药。
出了医院,女人对我说,你的好意我领了。我没病。我只是要人世间赔我一个儿子。
女人在一个风沙弥漫的日子上路了。谁也劝不住她,人们就说她是一个女疯子。
我总是不放心,虽说这事已经算处理完了,我们第一次赔了她钱,第二次赔了她工作。
但这一切是因我引起的,毕竟她的儿子没了。但这第三赔,真是赔不起啊!
我跟领导说,送她一程。领导答应了。我就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一路上,她不哭也不
闹,上车买票都能照应。看到大的或小的男孩,她都无动于衷。唯有10岁左右穿黑衣服的
男孩,会诱使她像母豹一样扑过去。
人们驱赶她,她毫不理会,依旧紧跟孩子,给孩子米饭吃。无论周围的人对她多么凶
恶,她都毫无怨言地照看着孩子。时间长了,人们就烦了。轰她,打她,她都不走。后来发
现一个极简单的法子就能叫她永不再回来——就是让那个穿黑衣服的男孩说一声:滚!你这
疯婆子!她就傻愣愣地哭很久很久,然后不气馁地再去追另一个男孩子。
后来我就回来了。工作不允许我长久地跟着她。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
唐最雄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女人现在怎么样子?不知她走到哪个省份了?”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这个悲惨的故事里,急驰了上百里。天色完全地黑了。汽车大灯
像两条笔直的钢轨,伸向无际的远方。陡起的沙尘像一柄柄巨大的蘑菇,从黑暗中嗖地移动
到路当中,好像显身的妖灵。满载饼干的汽车冲撞过去,沙尘破碎成柔软的斑块,放我们钻
过去,又在我们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弥合为深逐的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