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驾好像是京里口音?”
“没错儿。”
“和尊上一起来的?”
元六点点头,抬起脸来打量着对方,心里有些疑惑。张之洞看出他有些不耐烦,仍耐着 性子问元六主人为官还是经商,在哪里得意呀。
“我们主子哪儿都得意!”元六得意地说,心中不由得一紧,觉得这人不比寻常人。前 几天也有一些游人,被他拦在门边,只是伸头探脑地看看内院,然后悻悻地转身走了,根本 没那么多话。
“这么说是位旗下大爷了?”张之洞笑笑,心里却在揣摸,从这人口气看,这伙人来头 一定不小。
“您问的大多了,累不累呀?”元六也瞧出对方是个有来头的,本想恭敬一些,想起荣 庆和茶水章再三交待,越是张大帅本人越是要装出不在乎,别让对方小瞧了他们。
“随便攀谈,交个朋友嘛。”张之洞和声细语地说。元六说高攀不上,索性转过脸不再 理他。马二爷一看这人居然对张大帅如此无理,有些急了,上前想说什么,被张之洞一把拉 住,为了缓和气氛,张之洞干笑几声,拖着马二爷想往月亮门里走进去。元六伸出有力的胳 膊挡住二人,说爷们儿,外边遛达吧。
“如果我想拜会你们主子呢?”张之洞问,心中有了一半底,决意要进去会会这位神秘 的主子。
“主子这会儿没空!”元六双手抱着前胸,一副不肯通融的样子,其实心里非常焦急。 原先说好等茶水章来了才能放人进去,可他偏偏不来,万一这人真的是张大帅,错过了这个 机会就麻烦了。正在这时,茶水章突然从里边走出来,一边问元六:“嚷嚷什么呢?”
“章总管!”见到茶水章,元六这才松下一口气,毕恭毕敬地指着张之洞说,“这位爷 想见主子。”
“噢?”茶水章一眼认出站在面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两湖总督张之洞,当年慈禧单独召 见这位张大人时,除了老佛爷和张大人,他是唯一在场的太监。显然张之洞也觉得茶水章有 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哪儿见过。
“足下是哪位呀?”茶水章冲着张之洞笑嘻嘻地问。话一出口便显出几分斯文,和元六 形成明显的对照。
张之洞稳住神,说他姓王,是个生意人,想见他们主子。茶水章笑笑,说您候着,便转 身向小院深处那栋黑瓦粉墙的斋屋走去,见到茶水章的沉稳的举止,特别他张口说话时尖细 的嗓音,张之洞断定他是宫中的太监,瞅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得闹腾起来。万一里面的主 子真的是皇上怎么办?北京闹腾得很凶,有关皇上的谣传甚多,他这时候微服南下,一定有 非常重要和危急之事。如果是这样,他将不得不作出选择,为了皇上,他将不得不冒着与皇 太后对峙的风险……
茶水章匆匆进来斋屋,惊喜地告诉荣庆,说张之洞上钩了。一听张之洞真的来了,荣庆 心里既兴奋又紧张,连声问茶水章,“您没认错?”茶水章说错不了,他告诉荣庆,那年张 大人朝见老佛爷,两人“独对”时,他就在场,张大人还喝过他沏的茶。巧的是当时张大人 喝的是洞庭湖上的君山云雾茶,没想他后来当上了两湖总督,洞庭湖成了他管辖之地。
“那怎么办。跟他挑明了说?”荣庆想到皇上有救了,自己和吟儿的事也有指望了,心 里顿时非常激动,连忙问茶水章见了张大人该怎么说。
“沉住气,别的什么都甭想,这会儿您就是皇上。皇上该怎么样,您就怎么样!”茶水 章再三叮嘱荣庆,为了防止万一,一定要等摸清了张大帅的底牌之后,再说出真情也不迟。 荣庆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一切听他这位总管的。茶水章又叮嘱了一番,然后叫来了英英, 再次交待了宫中的规矩,要她如何如何。英英说这几天成天学,保准错不了。茶水章这才放 心走了,去外边传张之洞进来。
不一会儿,茶水章领着称自己为王老爷的张之洞回到了斋房。本来马二爷要跟着张大人 一块进来,为了表示皇家的尊严。同时为了保密,茶水章故意不让姓马的进来,只放进张之 洞一个人。
茶水章领着张之洞进了宽敞干净的前厅。看见客人走进,荣庆不像平常人那样站起来迎 接客人,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他从眼角里看一眼这位名声在外的张大帅,心 里说不出地紧张,唯恐露了马脚。
“主子,客人到了。”茶水章恭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