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京里下来了钦差,微服私访?”
“不会吧,两湖近来也没有什么大案可惊动部里呀。”
张之洞再也不出声,过了好一阵子,又详细问起那些人的情况。当他听说一共来了四个 人,三男一女,都是一口京片子,心里更觉得这里头有文章。马二爷见张大帅脸上表情有些 吃紧,更来劲了。他告诉张之洞,说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男人,身材适中,面目清秀,别的都 像是他的下人。还说其他人都称他为主子。
“主子?这么说是亲贵了。他称呼别人呢?”张之洞瞪起两眼间他的幕僚,企图通过他 们之间的称呼弄清这些人的来历,以及他们之间的人物关系。
“这个学生倒没留神,噢,那个老的,他们好像都叫他‘总管’。”
“没有听错?”
“对,叫他章总管。”
“这个消息不许传到外头去,只限你我两个人知道!”张之洞叮嘱他的部下。
“是!大帅要会会他吗?”
“当然要会。”张之洞毅然地说。
“不知道是福是祸呀?”马二爷担心地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张之洞心想总管这个头衔,除了皇宫里有总管太监外,别处不会有。因此他认为这些人 肯定与宫里有关。如果说这些人当真是皇宫中出来的,他们是些什么人?是皇上派来的密 使,还是……想到这儿,他不敢再往下想。看来不论是皇上或皇上派出的人,他都得非常小 心,因为只要他跟对方接触的消息一走露,他都将可能卷进一场非常可怕的政治漩涡,闹不 好会出大事。但有一条,不论对方是什么人,他必须见这个人,并在见面后做出自己的抉 择。
第二天一大早,年近六旬的张之洞身着便服,与马二爷一块装出游客的模样,来到了城 外的自云寺。表面上两人闲庭信步,其实心里装着许多事,特别是张之洞,他一边走一边四 下打量着这座幽静的古寺。
这座蜷缩在半山腰的古庙,是南宋时建的,虽几经兵火冷落许多,但原先的规模放在那 儿,那些残垣旧壁仍然令人想起昔日的辉煌。古刹四周被一大片高大浓郁的树林包围着。深 绿的树色中夹着片片枯红和暗黄,洋溢着浓艳的秋意。不知是时候太早,还是眼下秋收大忙 季节,这儿几乎没有什么游人和香客,一声声清脆的鸟叫声,更显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清静。
马二爷陪着张大帅,两人一前一后由正殿进了西边的侧门。马二爷向张之洞使个眼色, 张之洞会意地点点头,好像无意中沿着碎石铺成的路面进了西跨院。
紧挨着一片竹林,有个月亮门。元六他一身便衣,但一望便知是个武人。他守在圆门 边,看见两个人向他这边走来。他有事没事就守在这儿,据茶水章估计,张大帅会来这儿会 他们,但他在这儿已经守了好几天,却没有任何动静。他正不耐烦,突然见两个衣着考究的 游客向这边走来。走在前面的年纪比较大,有五十好几,气度不凡,后面一个三十出头的男 人,一看就是个书生。
“这位爷,别处随喜吧。”元六拦住张之洞和马二爷,漫不经心地说。他不相信张大帅 会像茶水章所说,亲自上这儿来打探情况。
“这院儿不能进吗?”张之洞问。
“我们租下了。”元六有些不耐烦,想起茶水章的吩咐,耐着性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