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有些意外。“怎么?是你?这个时间?你不在家休息?不陪陪珮柔?却跑到 这儿来了?”
他走进来,把房门阖拢。
“不欢迎吗?”他问。“来得很多余,是不是?”
“你带了火药味来了!”她说,让他走进客厅。“你坐一下,我去换衣服。”
她换了那件宽宽大大的印尼衣服出来,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她刚睡过觉,长发蓬松, 眼睛水汪汪的,面颊上睡靥犹存。她看来有些儿惺忪,有些儿腚胧,有些儿恍惚,有些儿懒 散。这,却更增加了她那份天然的妩媚,和动人的韵致。
她把茶递给他,坐在他的对面。
“家里都没事了?”她问:“珮柔和母亲也讲和了?是吗?你太太— ”她沉吟片刻, 看看他的脸色。“只好接受江苇了,我猜。她斗不过你们父女两个。”
俊之沉默着,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其实,”雨秋又说,她在他的眼光下有些瑟缩,她感到不安,感到烦恼,她迫切的要 找些话来讲。“江苇那孩子很不错,有思想,有干劲,他会成为一个有前途的青年。这一下 好了,你的心事都了了,儿女全找着了他们的伴侣,你也不用费心了。本来嘛,孩子有自己 的世界,当他们学飞的时候,大人只能指导他们如何飞,却不能帮他们飞,许多父母,怕孩 子飞不动,飞不远,就去限制他们飞,结果,孩子就根本…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 他的面颊在向她迫近。“… 就根本不会飞了。”他握住了她的手,他的眼睛紧盯着她。
“你说完了吗?”他问。
“完了。”她轻语,往后退缩。
“你知道我不是来和你讨论孩子们的。”他再逼近一步。“我要谈的是我们自己。说说 看,为什么要这样躲避我?”
她惊跳起来。“我去帮你切点西瓜来,好吗?”“不要逃开!”他把她的身子拉回到沙 发上。“不要逃开。”他摇头,眼光紧紧的捉住了她的。“假若你能不关心我,”他轻声 说:“你就不会花那么多时间去找珮柔了,是不是?”
“人类应该互相关心。”她软弱的说。
“是吗?”他盯得她更紧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坦白说出来吧,雨秋,你是不逃 避的,你是面对真实的,你是挑战者,那么,什么原因使你忽然逃避起我来了?什么原因? 你坦白说吧!”“没有原因,”她垂下眼睑:“人都是矛盾的动物,我见到子健,我知道你 有个好家庭… ”
“好家庭!”他打断她。“我们是多么虚伪啊!雨秋!经过昨天那样的事情,你仍然认 为我有一个好家庭,好太太,幸福的婚姻?是吗?雨秋?”
雨秋猝然间激怒了,她昂起头来,眼睛里冒着火。
“贺俊之,”她清晰的说:“你有没有好家庭,你有没有幸福的婚姻,关我什么事?你 的太太是你自己选择的,又不是我给你作的媒,你结婚的时候,我才只有七、八岁,你难道 要我负责任吗?”“雨秋!”俊之急切的说:“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你不要跟我胡扯, 好不好?我要怎样才能说明白我心里的话?雨秋,”他咬牙,脸色发青了。“我明说,好 吗?雨秋,我要你!我这一生,从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一样东西!雨秋,我要你!”
她惊避。“怎么‘要’法?”她问。
他凝视着她。“你不要破碎的东西,你一生已经面临了太多的破碎,我知道,雨秋,我 会给你一个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