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了楣,”俊之摇头。“如果我真骂了江苇,我们这位小姐准转回头来说:老 爸,谁要你管闲事!”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一番团聚,这一个早餐,一直吃了两个多小时,谈话是建筑在轻 松、愉快、了解、与热爱上的。当“早餐”终于吃完了。俊之望着珮柔:
“珮柔,你应该回家了吧!”
珮柔的神色暗淡了起来。
“爸爸,”她低语。“我不想见妈妈。”
“珮柔,”俊之说:“你知道她昨天哭了一天一夜吗?你知道她到现在还没有休息吗? 而且—”他低叹,重复了雨秋的话:“母亲总是母亲!是不是?我保证,你和江苇的事, 再也不会受到阻碍,只是… ”他抬头眼望着江苇:“江苇,你让我保留她到大学毕业,好 吗?”
“贺伯伯,”江苇肃然的说:“我听您的!”
“那么,”他继续说:“也别把珮柔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她—”他摇摇头,满脸的萧 索及苦恼。“我不想帮她解释,天知道,我和她之间,一样有代沟。”
这句话,胜过了任何的解释,江苇了解的看着俊之。
“贺伯伯,您放心。”他简短的说。
“那么,”雨秋故作轻快的拍哪手。“一阵风暴,总算雨过天晴,大家都心满意足,我 们也该各归各位了。”她站起身来:“我要回家睡觉了,你们… ”她打了个哈欠,望着江 苇:“江苇,你准是一夜没睡,我建议你也回家睡觉,让珮柔跟她父亲回家,去安安那个母 亲的心。晓妍… ”她住了口。
“姨妈,”晓妍的手拉着子健:“我可不可以… ”
“可以可以!”雨秋慌忙说:“这个姨妈满口袋的了解,还有什么不可以呢?你跟子健 去玩吧!不管你们怎么样,我总之要先走一步了!”她转身欲去。
“姨妈!”晓妍有些不安的。“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觉得… ”“孤独吗?”雨秋笑 着接口:“当然是的。寂寞吗?”她很快的扫了他们全体一眼:“怎么可能呢?”转过身 子,她翩然而去。那绿色的身影,像一片清晨的、在阳光下闪烁着的绿叶,飘逸、轻盈的消 失在门外了。
俊之对着那门口,出了好久好久的神。直到珮柔喊了一声:“爸爸,我们回家吗?”
“是的,是的,”他回过神来,咬紧了牙。“我们—回家!”
雨秋回到了家里。一夜没睡,她相当疲倦,但是,她也有种难言的兴奋。浪花!她在模 糊的想着,浪花!像晓妍、子健、珮柔、江苇,他们都是浪花!有一天,这些浪花会淹盖所 有旧的浪花!浪花总是一个推一个的前进,无休无止。只是,自己这个浪花,到底在新的里 面,还是在旧的里面,还是在新浪与旧浪的夹缝里?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但是,她也 不想知道。她只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一觉。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又开始思想了,思想,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你永远不可 能装个开关关掉它。她想着珮柔和江苇,这对孩子竟超乎她的预料的可爱,一对年轻人!充 满了梦想与魄力的年轻人!他们是不畏风暴的,他们是会顶着强风前进的!尤其江苇,那会 是这一群孩子中最突出的一个。想到这儿,她就不能不联想到珮柔的母亲,怎会有一个母 亲,把这样的青年赶出家门?怎会#####会#珮柔和子健的母亲,俊之的妻子,幸福的 家庭… 她阖上眼睛,脑子里是一片零乱,翻搅不清的情绪,像乱丝一般纠缠着。她深深叹 息,她累了,把头埋进枕头里,她睡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多久,梦里全是浪花,一个接一个的浪花。梦里,她在唱一支歌, 一支中学时代就教过的歌。“月色昏昏,涛头滚滚,恍闻万马,齐奔腾。澎湃怒吼,震撼山 林,后拥前推,到海滨。”她唱了很久的歌,然后,她听到铃声,浪花里响着清脆的铃声。 风在吼,浪在啸,铃在响。铃在响?铃和浪有什么关系?她猛然醒了过来,这才听到,门铃 声一直不断的响着,暮色已经充满了整个的房间。
她跳下床来,披上睡袍,这一觉竟从中午睡到黄昏。她甩了甩头,没有甩掉那份睡意, 她朦腚胧胧的走到大门口,打开了房门。门外,贺俊之正挺立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