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暑,发出声音的动物。”那又何妨?
禽啭于春,蛩啼于秋,蚊作雷于夏,夜则虫醒而鸟睡,风雨并不天天有,无来
人犬不吠,不下蛋鸡不报。唯有人用语言,用动作,用机械,随时随地做出声音。
就是独处一室,无与酬答的时候,他可以开留声机,听无线电,甚至睡眠时还发出
似雷的鼻息。语言当然不就是声音,但是在不中听,不愿听,或者隔着墙壁和距离
听不真的语言里,文字都丧失了圭角和轮廓,变成一团忽涨忽缩的喧闹,跟鸡明犬
吠同样缺乏意义。这就是所谓“人籁”!断送了睡眠,震断了思想,培养了神经衰
弱。
这个世界毕竟是人类主宰管领的。人的声音胜过一切。聚合了大自然的万千喉
舌,抵不上两个人同时说话的喧哗,至少从第三者的耳朵听来。唐子西的《醉眠》
诗的名句“山静如太古”,大概指着人类尚未出现的上古时代,否则山上住和尚,
山下来游客,半山开饭店茶馆,决不容许那座山清静。人籁是寂静的致命伤,天籁
是能和寂静溶为一片的。风声涛声之于寂静,正如风之于空气,涛之于海水,是一
是二。每日东方乍白,我们梦已回而困未醒,会听到无数禽声,向早晨打招呼。那
时夜未全消,寂静还逗留着,来庇荫未找清的睡梦。数不清的麻雀的鸣噪,琐碎得
像要啄破了这个寂静;鸟鹊的声音清利像把剪刀,老鹳鸟的声音滞涩而有刺像把锯
子,都一声两声地向寂静来试锋口。但是寂静似乎太厚实了,又似乎太流动了,太
富于弹性了,给禽鸟啼破的浮面,立刻就填满。雄鸡引吭悠扬的报晓,也并未在寂
静上划下一道声迹。慢慢地,我们忘了鸟啭是在破坏寂静;似乎寂静已将鸟语吸收
消化,变成一种有声音的寂静。此时只要有邻家小儿的啼哭,楼上睡人的咳嗽,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