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我是修机器的,机修钳工,一天到黑两手油,今儿是过年,洗了洗。”
“老赵师傅,”彭其感慨地说,“你,刚才讲得很好,再给我讲讲吧!”
“我?嗨嗨!司令员,我可是不会说话的人,我们车间开会,您去问,哪回见我好好儿发过言?随便唠磕可以,就是那发言我发不来,说不到理儿上。”
“不,不要那些大道理,要讲大道理,我可能比你会讲一些。不过我这个人也是不喜欢讲大道理的,爱讲实在。你的话就很实在。”
“嗨嗨!您别见笑,我是个老粗,粗人只会讲点实话儿。我干的那活,也是实活儿啊!一个螺钉拧得不实,那机器就得出毛病。干了几十年,惯了,走个路都要把脚跟儿踏实了再提。嗨嗨!我会说个啥呢?您等着,我借筷子去。”赵开发说着又要起身。
“坐,坐,赵师傅,你不要走开。”彭其伸手拽住了赵开发的衣角,“你坐,我也讲个实话,解放以来,我差不多……是啊,没有跟工人农民坐在一起好好谈过一回,一年四季跟当兵的打交道,又差不多都是一些干部,道理讲得多,太多,太多,开口就是那一套。”
“您的工作跟咱不同啊!您是首长我是工人,您很忙,要不是躺在病床上,哪有时间闲聊天呢!”
“你批评得好啊!”彭其诚恳地说,“工作忙不是理由,战争年代工作忙不忙?总不会比这些年松快吧!那时候我还经常跟房东、民工、向导扯谈,这些年住在军营里,连老百姓都见不到啰!见到了也没有想到跟他们谈谈。你批评得好啊!”
“不,不,彭司令员……”
“老赵师傅,你再不要叫我彭司令员,叫我老彭吧!我参加革命以前也是工人,烧炭的工人。就叫我老彭,好吗?”
“呃……好,好吧!”赵师傅不大好意思地笑笑,点了头。
“赵师傅,你还是把我当大官看,太拘束。你不是讲吗,我是在你们家过年,是你的客人,就把我当作老朋友吧!”
“嗨嗨!我有这样儿的老朋友可就好了。我儿子也在部队,我早想去看看他们是怎么过日子的,还想见见他们首长呢!一直也没有去成,没想到……”
“你儿子在哪个部队?”
“嗨嗨!嗨嗨!”
赵开发有时也还挺逗的,说到这里,他竟卖起关子来了。
“到底是哪个部队呀?”彭其追问。
“也是空军。”
“哪里的空军?看我认识他们首长不,如果是我认识的,我去讲一声,请他接你到部队去玩玩。”
“甭费事儿了,这就行啦!见到了您,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