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儿,服不服?”舅老爷将外甥扛在肩上大叫。
“不服!”荣庆脸涨得像猎肝,元奈双脚离地使不出劲儿,急得从憋紧的喉头发出一串 吼叫。舅老爷得意地向站在一边的姐姐和姐夫一笑,说“不服也得服!”他边说边作出一副 要将荣庆扔出的架势,在一旁看热闹的叶赫夫人吓坏了,上前想阻止二弟。恩海笑笑,一掀 肩膀将荣庆轻轻放下。荣庆站在那儿,满脸通红,嘴上不认输,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舅老爷那 一身功夫。心想要是有他这一身本领,别说赌馆里五六个人,就再多二个也近不了身啊。
舅老爷打趣地看一眼外甥,接着走到姐夫姐姐面前,双手抱拳说打扰了,说完抓起凉亭 栏杆上的衣服,正准备离开,荣庆突然叫住他:
“二舅!”
“怎么,还不服?”
“我,我拜你为师!”荣庆单腿跪下。
“老二,你可别收他!”叶赫将军在一旁叫道。
“徒弟我不收,当兵我可拦不住!”舅老爷向姐夫眨眨眼,显然在暗示他什么,“姐 夫,你放心交给小弟吧。”
“让他跟你当护军?”叶赫将军故意问。
“保护宫廷,拱卫圣驾,本来就是咱们八旗子弟的事儿嘛!”其实舅老爷早就跟姐姐姐 夫商量好了,为了不让他留在京城里闹事,决定让荣庆去南苑当护军,那儿离城里远,好让 他对吟儿死了心。等日子一长,再替他另娶一门亲事。
“我拜你为师,可不是为了去当护军。”荣庆小声咕噜着,心想到了军营更不自由,再 也找不到机会见到吟儿了。
“那可不由你,我交不交你,你都得去当兵,这可是大清朝祖宗留下的规矩。”
荣庆没说话,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吟儿自拜了秀子为姑姑,每天不但要跟其他宫女一起干活,还得抽时间跟秀姑姑学敬 烟。
替老佛爷敬烟,是贴身丫头露脸的活儿,看起来轻巧,其实不然,这里头的学问可大 了。那时虽然已经有了“洋取灯儿”。也就是火柴,后来称为洋火,但敬烟的宫女不敢用, 怕那玩意儿冒炮,出了事就麻烦了。因此点火仍然靠火石,火镰和蒲绒,打火时左手拇指和 食指捏紧火石,右手用一片月牙形钢片猛击火石,当然得使巧劲儿,钢与石一碰就撞出火 花,夹在拇指与火石间隙捏里的蒲绒便燃着了,这才将纸事先用草搓好的纸眉子贴在蒲绒上 一吹,纸眉子便点着了。
老佛爷喜欢抽水烟袋,不像平常百姓家用的,烟嘴特别长,是一种特制的黄铜水烟袋, 宫中称它为鹤腿烟袋。敬烟时一般不用跪,如果老佛爷坐在炕上,那敬烟的人就必须跪在地 下,一手托着水烟袋,将烟嘴递到老佛爷嘴边,老佛爷她根本不用手拿烟袋,趁老佛爷轻轻 咬住烟管一吸,你得立即用纸眉点上烟锅里填好的烟丝。送烟的火候最难掌握,烟丝潮了容 易灭火,干了呛人。
“伺候老佛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敬烟,这可是跟火神爷打交道,你掉在老佛爷身 上一点儿火星儿。或是洒在殿里一点儿火星,非扒你皮,你们祖宗三代都玩完,连我也跟你 受连累。你听清楚了?”秀子坐在自己下房的炕沿上,说了敬烟的全部过程,然后厉声厉色 地教训吟儿。
“姑姑!我记住了,全记住了,我……我绝不给姑姑丢脸。”吟儿两腿一软,不由自主 地跪下。为了像秀子所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敬烟时飞火星儿,必须练就拇指和食指一手绝活, 那就是不怕烫,哪怕蒲绒烧着了,宁可手指头烤焦了也不能松手。说起来容易,练起来可不 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为了练出左手不怕烫的功夫,秀子让吟儿站在墙边,伸出手臂,用五指抓着一只茶杯, 然后提来一壶滚水,缓缓倒进杯子里。滚开的水倒进去杯子没一会儿便热了,越来越烫手。 她咬着牙,感到指尖传来一阵的痛,额头顿时渗出一片细汗,她坚持着,硬是熬过来了。她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想歇会儿,没想秀子将空杯中的热水倒了,从壶里又倒了满满一杯滚 开的水让她抓住。刚才杯子是凉的,而且只倒了半杯,滚水先要热透杯子才传到她手指尖 上,这会儿杯子本身是热的,而且倒了满满一杯,没过一会儿她便坚持不住,手臂连同整个 身体剧烈地摇晃着。秀子看出她挺不住,大声叫她坚持住。“疼到底,皮内就麻了,那时也 就不觉着痛了!”秀子话音刚落地,杯子已经从她手中飞出,咣的一声摔在地下。
“饭桶!”秀子大怒,气得脸色铁青地从炕沿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