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大于天,他不敢到宫中胡来,只有拿福贵撒气。当然,他更恨的的是常五爷,可偏 偏找不到姓常的。想到这儿,他双拳出的更快,像雨点般落在左右两边的沙袋上,似乎那沙 袋就是常五爷。
老家人匆匆跑来,说他二舅来了,夫人要他去前厅见舅老爷。他不理老家人,像没听见 似的,继续挥拳击着沙袋。老家人见他不肯走,只得回去复命,不一会儿母亲来了,亲自劝 他去前厅见二舅,“我不去!”
“一点不懂事儿,你爸不在家,快去陪陪你舅老爷。”母亲劝儿子。看见他那一身青筋 突暴的疙瘩肉上汗水像雨浇似的,知道他疯劲又上来了。自吟儿进了皇宫,他成天愁眉不 展,脸上没现过笑容。二舅是她特意请来的。因为儿子从小就跟二舅亲,跟他在一起无话不 谈,所以想让他开导开导儿子,没想儿子这会儿牛脾气上来了,连他二舅也不肯见。
“别管我!”荣庆停下来看一眼母亲,心里十分烦乱。其实他知道二舅准是母亲请来开 导他的,说来说去无非那几句,什么皇旨大于天,心强强不过命等一类的话。
“妈求你了!”
“别管我,你别管我!”他说着又打起沙袋,叶赫夫人还想说什么,老家人领着荣庆二 舅一路进了后花园,向凉亭这边走来。
“你来的好……”荣母见到弟弟像见到救星似的。
恩海以手势示意姐姐,要她别说话,然后走上凉亭,对着荣庆大叫:“喝,少年立大 志,好样儿的!”
荣庆不理他,继续打沙袋。
“沙袋轻了点儿吧?明儿再添五十斤细沙子,那才够一卖!”恩海见他一点不给他脸, 心里有些不痛快,多少带点儿嘲讽他说,荣庆瞪一眼舅老爷,双手抱住沙袋,然后气呼呼地 从地下抄起石锁使劲抡起来。
“石锁又招你了?打算拿它顶门哪,还是砸煤?”
“我练我的,哪儿也没招着你呀!”荣庆扔下石锁,转身盯着他二舅。
“嘿!你这浑小子,你想嘛?”舅老爷亲热地在他脖子上拍了一下。
“管得着你!”荣庆挥手打掉恩海的手,“想干嘛就干嘛!”
“那该我问你,你想大闹宗人府,还是敢闯紫禁城?实话告诉你,就凭你这点儿花拳绣 腿儿,还嫩了点儿。”舅老爷火了,嗓门也炸开了。
“你管不着,你管不着!”荣庆又蹦又跳地吼着。
“巧了,本人是大清门蓝翎侍卫,正管!要是你小子敢乱来,我可是大义灭亲!”舅老 爷本来就是个火暴脾气,加上姐姐说外甥这些天尽发火,在家里成天没好脸色不说,还跑到 赌馆跟人撒野,今儿他居然敢不把他这个当老舅的放在眼里,非教训他一顿不可。他边说边 脱掉上衣,“不信你就过来试试?”
“试就试!”荣庆向舅老爷迎上来。
“老二!你这不是把他搁火上烤吗?”荣母急了,连忙叫住弟弟,不等她上前拉住弟 弟,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胳膊,她转身发现是他丈夫。叶赫将军一大早出去,现在突然回来 了。叶赫在她耳边低声说:“二弟不过想教训他一下。没你事儿。”荣母一向听丈夫的话听 惯了,只得站在那儿,心里却非常紧张,毕竟一个是儿子,另一个是亲弟弟,万一伤着哪个 都不好。
舅甥两人都光着上身,脸涨得通红。面对这场搏斗,许多家人丫头都围过来,七嘴八舌 地小声议论。两个都是爷们儿,何况是比武,自然谁也不肯输,人一多更来劲了。荣庆把辫 子叼在嘴里,一身疙瘩肉上汗津津地湿透了,格外显出膘悍,舅老爷个头比对方矮半个头, 但脚下步子非常轻灵,他潇洒地踢起辫穗,辫子飞起,落下时正好绕在他脖子上。两人面对 面地“走柳”,这是摔跤前的盘旋,双方都在观察对方,试图找出对方的弱点。准都想抢先 进攻对方,但谁都不肯轻易发动进攻,这是一场力量和心理的交锋。荣庆终于看出舅老爷的 破绽,瞅准机会,大吼一声冲向舅老爷。没想舅老爷故意漏出空当,引他上当,乘他扑上来 的一瞬突然一侧身,脚下一绊,借着对方的冲力一下子将荣庆摔倒。看见儿子摔在地下,荣 母急了,想跑上去制止他俩,她丈夫却死死拽住她:“说没你事就没你事儿,凑什么热 闹!”荣庆自然不服,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舅老爷,舅老爷从容不迫,凭着他不凡的身手,将 荣庆一次次摔倒。最后舅老爷竟然将荣庆扛在肩上,在场地上转了几圈。围观的人无不暗暗 称赞他深厚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