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恭维她一下,脱口一句把她冒犯了:“搞舞蹈是不错,不费什么脑子就能拿奖。”
她白了我一眼,走回钢琴,掀开盖叮叮砸起来。
“怎么不跳了?”我问。
“没音乐怎么跳?你会弹琴吗?会弹来弹。”
“不会,音乐里我也就用心学过口琴。”
“吹得好吗?”
“不好,吹了两个月,吹出个口腔溃疡……我其实不会吹,从来不吹。”
她脸冲墙笑起来,我也笑了。
“给我留个电话行吗?”她说,“闲得没事,好给你打电话聊聊天。”
我从身上摸出一张破纸,趴在钢琴台上给她写号码。她歪头瞧瞧,纳闷地说:“怎么好几个人给我留的都是这个号码——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公共厕所——我家。”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老纪,问是不是禁锢在学院围墙内的这些女孩子都挺寂寞。我确实看到那些年龄很小的男孩子和女孩子,穿着有无数拉链的运动衫,仨一群俩一伙地坐在院子里发呆,见个人过去就拉住胡扯几句。老纪劝我不要自我感觉太好,围着她们转的人其实很多。譬如于晶,据老纪所知就有一群博学的研究生、飞黄腾达的第三梯队成员以及各种崭露头角的艺坛新秀在角逐。有钱的出钱,有才的献才,场面相当壮观。我自叹狗屁不是,对电话铃仍旧无动于衷。
气温急剧上升了,街上热得像澡堂子。国家机关都实行了六小时工作制。洛杉矶正举行我国第一次参加的夏季奥运会,人们下了班都呆在家里看比赛的电视实况转播。街上人很少,只有那些兴冲冲到北京旅游的外埠人不断在大街小巷公园中暑。一个乡下老太太在公共汽车上吐了我一身后昏在我脚下,我把她人中掐出了血她才醒过来。回到家里,想起所有衣服都穿脏了没洗,只得取消约会,半裸地坐在电扇前吹风,看单正平写的《怎样打官司》。中午吃了袋方便面,两颗维生素E丸。一个电影导演打来电话,说对我新发的一个中篇小说很感兴趣。我告诉他,电视台已拿去拍电视剧了。他问我能不能撤下来。我说不好意思。他表示遗憾。我向他推荐我另一篇小说。他说谢谢。
“那只好下次再合作啦。”
我放下电话,继续看书。电话铃再响,我拿起来。
“石岜吗,你这个经理怎么总不露面?我到处找你。你马上来,公司这儿一摊事等着你。”
来电话的是四川一家公司的总经理,她聘我当北京经理部经理。我接了聘书不去干活,她十分光火。我也有道理,她不给我发工资。
“我去不了。”我委婉地告诉她,“我没衣裳穿。”
刚放下电话,铃又响了。一个想办文艺茶座的出版社抱怨我给他们联系的那个街道办事处给找的房子太偏僻,沿线只有一路高峰车上下班高峰时才有的钟点车。,难以招徕一般的附庸风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