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门,我不理。敲了会儿走了。我打完电话,又听到有人用钥匙捅门,而且已经进到走廊。我大吼一声:“等会儿!”手忙脚乱地找了条相对干净的网球裤穿上,“进来吧。”
朋友们陆续来我家“上班”了。谈恋爱的进了小房间,谈生意的麇集在大客厅。我一边翻着当天的《市场》报,一边随口和他们应酬着。一个广东口音的家伙特别惹我心烦,一会儿问我要不要电饭煲,一会儿问我要不要“傻瓜”相机,口气之大似乎他家卸了满满一船日本货。我突然看到《市场》报上登的一则慷慨出租繁华大街商业用房的广告,抓起电话给那家出版社打电话,通知他们。
客厅里十分嘈杂。电话铃再响时,我拿起来几乎听不清里边在说什么。
“你们小声点。喂,找谁?”
“找你。”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是谁?”
“你猜。”
“没工夫猜,快说,别搞错了。”
女孩子声音有些嗫嚅:“你猜不出来?”
我心一烦,把电话挂了,对着一支烟刚抽了两口,突然反应过来是谁来的电话。连忙跑回卧室,不顾一对情侣的狼狈,东翻西找电话号码,舞蹈学院那台电话总占线,我锲而不舍地拨着,终于拨通。传达室的老头说于晶不在。那天下午,电话铃一响我就蹦起来去接。但电话铃响了无数遍。都不是找我。
皓月当空,夜色醇厚,幽暗的云缓缓飘移,市声遥远微渺。我在阳台上鸟瞰北京。漫无边际的熠熠灯火;跑道般纵横明亮的马路街巷;远处市中心几座高大建筑物挂了灯,轮廓清晰地浮在夜空(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
我回房躺在床上看书,书里有人说:“我这辈子可能不会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就过去了。”
我又看了一遍这句话,怦然心动。
她坐在午后金色斜阳里看书,衣衫红得耀眼。我穿过昏暗、肮脏的长长楼道,走到后门口,站住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背影。良久,她感觉到什么,回头看到了我。认出我后,淡淡一笑:“你来了。”
我走下台阶,坐在她旁边的一张椅上:“看什么书?”
她合上书,给我看看封皮:“干吗来了?”
“没事,瞎转悠——你会游泳吗?”我决定不兜圈子。
她抬起金色、光滑的脸颊,注视了我一会儿,点点头。
“我知道西郊有个湖,又大又荒凉,晚上租船到很晚。我常一个人夜里划船到湖心,然后通宵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