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使他在如此陌生的地方,在共产党最高首脑毛泽东的房间里,刻骨铭心想
起了童年,想起了家!
江唯远焦躁起来。
原来是它!
窗棂上糊着洁白的窗纸,很平整,像一面素洁的帆。阳光透照进来,纸便显出如致密的
土布一般的纹路。
透过纸的阳光,依旧温暖柔和,带着乳汁样的朦胧。江唯远住过雪亮的玻璃窗屋,光线
像透明荆棘般刺人。江唯远往过咖啡色果绿色宝石蓝色的玻璃窗屋,太阳被过滤为一个奇异
的光斑,整个世界变得虚伪。
久违了,家乡的窗户纸!
想到被党国要人无数次切齿咒骂,调集数百万大军为之围追堵截,项上人头值几十万大
洋的毛泽东,几天前就曾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这扇窗户之下,江唯远感到了轻微的恐惧。
这土纸是他们自己造的。
江唯远见过奢华。中国的奢华,日本国的奢华,美国的奢华……奢华从来没有震慑过他
就像死亡不能震慑住他一样。但他被这惊人的俭朴震慑了。它那么坦荡,毫无遮拦,同这古
老而贫瘠的黄色土地统一和谐地粘附在一起,便有了神话中安泰的力量。
江唯远不由自主地轻轻地呼吸,仿佛这屋里端坐着一位巨人。是的,无论是90师还是
第一师,都绝非主人,包括他自己。他们不过是偶然闯入的勿匆过客,虽说扛着枪,自由地
出出进进,只是一团稀薄的影子。真正的主人,正在人所不知的高远之巅,以睿智的目光注
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嘴角浮动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