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唯远还是走错了。因为这一座窖洞与其它的窖洞太相似,而他则顽固地认为应有所不
同。
有一个实枪荷弹的兵在附近转悠,江唯远恐不确凿,又打听了一遍。
“对!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官官住的地方。”
这句话像强有力的雕塑刀,将江唯远固定在原处。
无论你怀有多少偏见,只要你是一个承认事实的人,你都要在这种惊人的俭朴面前,感
到震颤。毛泽东的窑洞,没有一丝奢华,没有一丝伪饰,温暖洁净地泊在陕北高原薄寒浅冷
的黄土之上,给人以悠远的深沉之感。
江唯远轻轻走进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人。
首先是光,暖洋洋的干燥的阳光,毛茸茸地趴在他的身上。发酵于心底的记忆,冒着泡
地翻滚而上。典型的北方农舍的气息拂面而来,一霎时竟恍惚使江唯远想起了童年时的
家……
这是怎么回事?江唯远用手指抵住微微发晕的太阳穴,仔细打量着周围的陈设。木桌木
椅,几根蚊帐杆,地面很光滑,想必是被无数思索的脚步磨砺而成。墙上有几粒图钉楔过的
圆斑,从相距的幅度推测,那里曾悬挂过硕大的图表……
这同江唯远那个墙上挂着马灯和桐油伞的家,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但家的感觉,始终像
盘旋轰炸的机群,在他头顶萦绕。
也许是这里的气味吧!江唯远狠狠耸动了一下鼻翅,新鲜的黄土阴凉的气息,像小蛇似
地钻进肺腑。有些像,所有的农舍都有这种属于土地的味道。但不完全是。江唯远家有更为
浓烈的中药苦寒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