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义是"当世清贤士",又为"太子率更令",他赴宴带干粮、为他人借宿而守夜的奇特行为,是杨泉到达京城以后耳闻目睹了的,不会是留在会稽据远道传闻而作的记载。吕子义其人,史书无名,估计应是晋惠帝继位后所立皇太子司马遹府中的"率更令"。杨泉与吕子义之间,应有交往。
第三,杨泉北上入洛的旁证,是他提及到黄河以及京城近畿弘农、河内的有关文字。《物理论》中,说到"河水黄赤"(《艺文类聚》卷八),"弘农宜阳县金门山竹","河内葭莩"(《御览》卷四二)。这似乎也可以证明杨泉写《物理论》时,已离开会稽,居于洛阳或近畿的事实。
第四,杨泉《物理论》中有批评玄学"虚无之谈"和世风浮靡的言论,这是针对西晋元康年间(291-299 年)的中朝玄学思潮而发的。如果他继续留在会稽或呆在江南异地,那么这样的议论出自于杨泉之口,就让人不能理解。
第五,杨泉的作品中,《请辞》、《蚕赋》、《织机赋》所反映的内容,跟当时京城洛阳的风尚、活动有关。《请辞》议论墓祭之礼,涉及到"京师三辅酋豪大姓""连日厌饫"的习俗"迄于今日"的情形,《蚕赋》表现皇室后宫亲蚕的隆重仪式,《织机赋》写到"名匠骋工"、"织女扬翚"的繁忙场面。这些内容当然不可能是杨泉继续隐居会稽一地的想象之辞,即便是议及古礼旧制,也透露出现实的气息。比如,《请辞》是以"古不墓祭"立论的,可晋武帝是有过谒陵举动的,①晋惠帝继位后,永平元年(291 年)正月下诏,重申先前司马懿"不得谒陵"(本纪)的遗令。帝室祭祀,以"宗庙为先",谒陵"非礼甚焉"(《晋书·礼志上》),但是,"庶人无庙,故祭于寝"(《晋书·礼志上》),京师大族在惠帝诏文下达后,仍沿旧俗,铺张墓祭,既与古礼有悖,又于亡灵无益。杨泉此文正是有鉴于此,写作的时间在惠帝诏文下达之后。再如,《蚕赋》是有感于古人"独不赋蚕"②而作,① 《晋书·礼志中》:"及宣帝,遗诏'子弟群官皆不得谒陵',于是景、文 遵旨。至武帝,犹再谒崇阳陵,一谒峻平陵,然犹不敢谒高原陵。至惠帝复止也。" 崇阳陵是司马昭墓,峻平陵是司马师墓,高原陵是司马懿墓。
② 语出梁元帝萧绎《金楼子·立言篇》。萧绎挖苦道,"是何言欤!楚兰陵 荀况有《蚕赋》。近不见之,有文不如无述也。"其实,不但先秦时荀子写过《蚕 赋》,而且曹魏时嵇康也写过《蚕赋》。杨泉此语不符合实际。
说的是仲春二月吉日"亲桑于北宫"之礼。这与西晋武帝太康六年(285 年)以后恢复施行的亲蚕时地不相吻合,③但铺写亲桑场面绘声绘色,不像是述古,倒似在记叙眼前情景。还有,《织机赋》所写京城中百工忙碌、百官设张,制机织素的活动,也不是毫无亲身感受的向壁虚构之作。因此,这三篇作品大体上可以确定是杨泉入洛后写成的。
综上可知,杨泉于晋惠帝继位前后,即公元290 年前后,被朝廷征召,离开会稽,北上至洛。他没有任职做官,仍为"处士"、"征士",从事著述。这与皇甫谧这位"晋征士"的情形有点相似。杨泉《物理论》写成于入洛以后,他的有些作品也作于隐居洛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