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与傅玄同族的傅嘏、傅祗父子,与杜同族的杜预,都是当时政治舞台上的显贵之辈。族、望虽同,门第、阀阅却异。傅嘏、傅玄间有过与何晏一伙作对的共同遭遇,在政见上比较贴近,但傅嘏死得很早(255 年);杜之母严氏曾以书信劝勉过社预,说明关系并不生疏,但杜预发迹较迟。因此,我们不应该把两门尊卑有别的族亲加姻亲的关系看得太简单,以为亲如一家不可分割似的,其实要复杂得多。比如傅玄与从兄傅嘏、从侄傅祗、从姻兄杜预之间,从现有史料看,很难发现更多值得珍视的往来相援的资料,倒是傅祗要分门独立的举措(即不与傅咸同属灵州),更耐人寻味。①
(三)稀少的交游
傅玄"不能容人之短",势必妨碍他广泛交游,莫逆之友甚少,持久的友谊更稀。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倾心相交者,必有与己相颉颃之性格。被他引举的皇甫陶,前面已说过了,看来两人后来多半是分道扬镳了。除皇甫陶外,还有一人:崔洪。《通鉴》卷八○特别指出:玄与尚书左丞博陵崔洪善。洪亦清厉骨鲠,好面折人过,而退无后言,人以是重之。
这条资料不见二人本传,《通鉴》采录所据不清,但显然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我们不当疏忽。崔洪于《晋书》有传,他"口不言货财,手不执珠玉",并"以正直称",曾上奏晋武帝,直斥联姻帝室的冯恢"不敦儒业",讨好冯恢的翟婴为"浮华之目";武帝不得不免了翟婴散骑常侍之职。在这方面崔洪与傅玄同气,交好有基础。同时,崔洪有时亦见"乖其常性,故为① 傅嘏、傅祗一门联姻高门、帝室。嘏妻(祗母)为泰山鲍氏,《御览》卷 五五六有载;陈郡何氏、太原王氏,与傅嘏一门有姻亲,傅咸文《赠何劭王济诗 序》讲到的"从内兄"、"从姑"称谓,正指傅嘏一门而言;傅祗之子与弘农公 主成亲,本传有载。
诡说"的地方,这在傅玄身上也有体现。比如,魏晋之际,何曾以三公之尊,"奢豪""华侈"很出名;荀亦为三公,"而无质直之操","以此获讥于世"(本传),但是,傅玄竟能肉麻地吹捧这两人"能行孝之道",是"君子之宗"(见《晋书·何曾传》),著论为文,大肆张扬。入晋前夕,傅玄为司马氏的"以孝治天下"作宣传,选的却是两位品行不端的名公作典型,实在是"乖其常性,故为诡说"的表现。这也就难怪他能与崔洪相善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品德竟奇迹般地共存相安,这种知己同道轻易碰不到。无可讳言的是,古今历史长河中,刚直不阿的志士仁人,在逆境中不畏强权,谔谔当世,可以置身家性命于不顾,但是一旦地位变了,权势就能扭曲他,无形中使他出现违心、趋附之态。傅玄入晋前后的表现,既有一贯的地方,也有逆转的痕迹。这是时势使然:正直与乖诡浑然一体。
入晋前,傅玄与裴秀、王浑同在司马昭军府共过事,①向王沈呈递过自己的政论集《傅子》内篇;入晋后与荀、荀勖、张华等人制定礼乐,创作歌诗。但是,更深的交往却无从谈起。泰始二年(266 年)初,曹魏名臣程昱之孙程晓因官运不达,自比许、巢,向傅玄赠诗;傅玄答诗(二首)一方面盛美开国景象,一方面同情这位"嗟水滨"的孤独者。赠答诗今俱存可见。傅玄还与张载、索靖有过相交的记载(分见二人本传),赏识二人的才学,奖掖延誉。然而,我们所知也仅此而已。
① 裴秀做过"安东及卫将军司马",王浑曾"参文帝安东军事",均见《晋书》本传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