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甲仁在几个大学兼课,又常有翻译的零活,在同仁中,他们的日子比较好过,
可是姚秋尔的手也是一天天的粗糙起来。这一个周末,在夏正思家举行朗诵会,有
人说起战局,都说学校再次迁移是免不了的。有人说接到天津、上海家中人来信,
已经沦陷的地方倒是安静。姚秋尔心中一动。夏正思用法文朗诵了《八月之夜》,
就是凌雪妍预备念而没有念的一段,大家听了都很感叹。尤甲仁却轻轻用法文说:
“Quelle sensiblerie! (自作多情!)”声音虽轻,满屋都听见,夏正思一直走
到尤甲仁面前,郑重地问:“尤,你说什么!”尤甲仁道:“我没说什么。”因为
尤甲仁过于刻薄伤人,平素缺少人缘,这次当众出言无礼。轮到他朗诵时,有四五
个人退席。
那天晚上,姚秋尔在枕边说:“我有一个想法。”尤甲仁道:“言论自由是人
权的基本内容。”这是卢梭的名言,秋尔伸手打了他一下,说:“我们回天津去好
不好?这边逃难的日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尤甲仁沉吟道:“未尝不可考虑,
我讨厌系里这些人,他们对我有看法。也许下学期会解聘我。”秋尔在黑暗中睁大
眼睛:“会吗,那些人会解聘你?谁的才学及得上你!”甲仁抚摸着秋尔的手,说:
“不过, 孟先生会保我的, 也许我们自己先走为好。生活也太苦了。”秋尔道:
“天津的家业足够过活。日本人也是要秩序的。我们可以闭户读书。”尤甲仁默然。
又有一次,因为对《九歌》的英译有几处不同看法,尤甲仁和江昉、王鼎一有
所争执。意见不同,本来是可以讨论的,尤甲仁却说了许多嘲弄的刻薄话,引起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