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哀叹道:“那他朝水里跳什么哪,谁又没逼他,这又不是砍头的罪。”
美奴这天在上学路上就觉得头晕得厉害。她的眼前老是飞舞着无数条银光,仿 佛一双眼睛分别成为了锻造银的炉子。她在教室遇见刘江的一瞬觉得兴味索然,他 并没有因为她的失约而表现出沮丧,他正吧唧吧唧地大口大口地嚼着口香糖,这是 他从电视上美国职业篮球队员身上学来的。美奴觉得他违背誓言是可耻的,虽然她 并不希望他死,他若无其事的表情比岸上异乡人的尸首还令她作呕。
“他是个伪君子。”美奴告诫自己。
刘江用书本玩世不恭地拍着桌子上的灰,然后将口香糖吐在掌心上,搓了几把, 用手指神出几条乳白色的细线,说着“新出锅的银丝面“,然后强硬地塞向同桌男 生的嘴,那男生慑于他的威力,屈辱地抵挡了一番,由他胡闹去。
“他是个不知羞耻的人。”美奴又得出了一条结论。她奇怪自己清晨往北码头 走的时候,为什么会认为死去的人是刘江呢?她还平白无故地为他张皇失措了一阵, 美奴觉得自己的那种担心跟干涸的河床上的桥一样多余了。
她又一次在白石文的课上睡着了。她又一次梦见了一条鱼,不过这鱼极为小巧, 跟豌豆角一样大,美奴在浅水中提它的时候,它总能从她指间脱身而走。
“陈美奴— ”白石文唤醒了她。
美奴睁开眼,一种已经出现过的单调场景又呈现在她面前,同学们都出操了, 白石文的左手上有着很厚的粉笔灰,他米色衬衣的第二颗扣子仍然有着那道白色的 豁口。阳光无聊地照着陈旧的桌椅,她觉得头痛极了。
“美奴,你又起早去看船了?”
美奴讷地说:“北码头那淹死了个人,他是馆子里帮厨的。他要到码头偷什 么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