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发现时肚子已经跟鼓一样大了。”有个扁脸的男人啐口痰说:“他那… …咦喝,怎么泡得跟棒槌一样大?”他瞅了瞅美奴,没再说下去。
美奴的心一惊:难道淹死人了?
美奴停住脚,她觑见一条死鱼就在她脚边腐烂着,一团苍蝇不厌其烦地叫着。 太阳贴着江水腼腆地出现,江面上有了广阔而忧郁的波光。
几条归来的渔船都空空荡档的,渔民的脸色都不大好看。鱼贩子抽着烟兴味索 然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恨不能一脚踢出一条大马哈鱼来。
美奴轻声问一个拴船的渔民:“淹死的人在哪?”
那人头也不抬地用力踩了一下船板说:“在北码头那。”
美奴迟疑地朝北码头走去。她开始回忆刘江写给她的纸条的最后一句话:“你 要是失约,我就把码头下的那条江当成我最后的家。”她的的确确失约了,她不想 天色向晚时和一个男孩子呆在江边,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非要到北码 头去说吗?美奴出了一身虚汗,步子紊乱不堪了。金黄色头发的乌克兰小伙子仍然 往“青远号“上装着玉米,一道道金色的弧线彗星般出现又消失,集装箱依然有条 不紊地按老规矩站着,几条跟着主人来到江岸的狗在相互追逐,如果不是岸边的某 一处围着许多人,美奴几乎看不出北码头有什么异常。
那些围着尸体的人无疑都是芜镇的百姓。也许因为看厌了尸体,他们当中有的 人竟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馒头,还有的人若无其事地挖着鼻孔。美奴见一个妇女 挤进人群,看了一眼就嬉笑着掩嘴而出,她不明白死人有什么可乐的。美奴鼓起勇 气,她挤进人群,一个男性的赤身裸体的尸体横在沙地上,他面目浮肿,肚子果然 跟鼓一样大,他那变态而丑陋的嘴脸令美奴分外陌生。这根本不是刘江,是谁美奴 是不知道的。她还看见了他的下肢、脚以及被渔民称为泡得跟棒槌一样大的东西。 她只觉得恶心,她挤出人群,蹲在沙滩上,满头大汗地“哦哦“呕吐起来。
原来死者是个盲流,在货场打了一段零工,然后给一家馆子帮厨,最近一段天 天晚上都到货场去偷东西。他偷了铁器、木板、纺织品,也有机器那崭新的配件和 油漆,他想把这些东西变卖后回到家乡。昨夜他又一次行窃时被码头的更夫发现, 更夫追着他来到江岸,并且将电棍亮了出来,他无路可逃,就朝江水跳去。更夫以 为他要由水路逃走,也就听之任之,没想到清晨打鱼归来的渔船在下游发现了他漂 浮的尸首。
他那黧黑脸色的同乡说:“他根本就不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