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奴一个上午都在昏昏欲睡。第四节地理课时黑瘦的地理老师见美奴趴在桌上 旁若无人地睡着,忍不住将一截粉笔甩向她,粉笔头准确无误地弹在美奴脑壳上, 美奴激灵了一下,她醒过来,同学们满堂哄笑,她模模糊糊望见黑板上有一些乱七 八糟的图线,大概是铁路线吧,老师那气汹汹的样子活像被妻子给戴了绿帽子的男 人,他的脸色常常使美奴联想到灶房上垂吊着的被烟熏火燎的腊肉。
“陈美奴,你说说京广线经过哪些大城市?”老师问。
美奴站起来时腿有些发软,快到正午了,阳光将书桌照得寡白寡白的,摊开的 书页上的每一个字都空前活泛起来,仿佛鱼卵一样飘摇。
“不许看书!”地理老师喝斥。
美奴说:“北京和广州我都没去过,我怎么知道?”
“全世界有很多人都没有去过耶路撒冷,可他们照样是圣徒。”老师一字一顿 地反驳。
“我听不懂你的话。 ” 美奴说,“耶路撒冷是外国名字吧?咱们不是还没开 《世界地理》吗?”
同学们又一次哄堂大笑,不过这次不是笑美奴,有个男生打着悠长的口哨,美 奴一听就知道那是刘江在起哄。
“谁打的口哨?打口哨的站起来!”老师拍着讲台,粉笔灰被拍得白花花地飞 起来,老师就像银幕上白点闪烁的旧电影中的悲剧人物一样。
就在他气得颤抖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家务活繁重的地理老师只得敛住怒气, 夹上教案灰溜溜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