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说了,你大哥刚调进北京城来,还没落下汗呢。”
“您也调北京啦?上哪个营广荣庆感到意外,追问对方。
“我是动地儿不动窝儿,还是咱们键锐营。”
“键锐营全来了?”
“这不,两天赶了五百里路,打承德拉过来的,两脚全是泡。”
“干什么来呢?”荣庆毕竟在宫中当差,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儿。
“上头没说,我还纳着闷儿呢。兄弟,你消息灵通,是不是要跟洋鬼子开战了?”元六 一边在竹床腿上抽烟灰,一边问。
“没听说啊。”荣庆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蹊跷,“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京里的禁军都 那儿摆着呢,该吃的吃,该抽的抽!”
“你再想想!”元六犹豫半天,将他晚上去成亲王府的事告诉荣庆,“统领让我带一封 信,说要当面交给这位王爷,而且不让我穿军装,要等天黑了才去亲王府,你说说,这里头 有什么意思?”
“这… ”荣庆立即意识到事态严重。
“如果不跟洋鬼子开战,那不是拿我们开涮吗?闹得真事儿似的!”元六发了一通牢 骚,问起京城里的事,“听说皇上要把我们这些三旗亲兵重新整编为新军,跟汉人编在一 起… 往后起,实行新政,我们这些旗人再也吃不上皇粮了。听说皇太后不同意皇上这么 办,还有人说皇上再要这样闹下去,就得请皇太后重新出来主理朝政… ”
“你从哪儿听来的。”荣庆打断对方的话。
“下面都这么传呀。”元六死劲拍下大腿上的蚊子,掌心开了一朵血花,“跟你说实 话,皇上真要扣了旗人的月例银子,那可不得人心啊!你想想,我们这些人的祖宗,哪个不 跟先皇上打过仗流过血,一直从关外杀到两广,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如今倒好,一抹脸不 认人,多叫人寒心哪!”
其实元六所说的月例银子,从清兵入关后就开始实行,凡在旗的,无论满蒙,只要跟皇 上打过仗的,一律都由皇家养起来,到月就由专门机构发放银饷,这二百多年了,人丁越来 越多,银子不见长,物价翻了好几倍,每家领的银子只够买一天的菜钱。但这是一种名份, 也是荣誉,所以听说以后朝廷不再发银子,所有在旗的没有不反对的。
尽管元六是自己好兄长,荣庆还是没敢说宫中斗争的情况,只劝他别信这些谣传。两人 说了好一阵子话,元六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说他该走了。“既然您来了,好歹也得等天亮 了再走。”荣庆劝他。
“不行啊。我跟你说过,统领让我天不亮就得回去。”
“我一肚子话,还没跟您说呢。”
“行!”元六笑笑说,“都给我留着,下回别跟酒较那么大劲!”
军令如山。荣庆知道留不住他,一路送他出了家门,沿着黑乎乎的大街一直将他送出半 里地,这才跟元六分手。回来的路上,迎着扑面的夜风,他头脑越来越清醒,思忖着元六刚 才说的话,心中涌出许多疑问:为什么突然从承德调来这么多护军?护军统领为什么要元六 连夜送信给恭亲王,此中究竟有什么阴谋?
天刚亮,先到了二舅家,告诉他承德来兵的情况。恩海一听,知道事关重大,要荣庆立 即报告瑞王,因为他是军机处的军机大臣。他赶到瑞王府,到了那儿,天色已经大亮,他对 守门的太监说有急事要见瑞王。他现在是王爷的女婿,太监自然不敢怠慢,将他带到后花 园。瑞王正站在大树下打太极拳,见荣庆一大早来这儿,原以为他是为了昨天与小格格订亲 的事,代表他父母前来谢恩的。其实荣庆来得正巧,他不来,瑞王也得派人去叫他,并让他 去干那件令世人吃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