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您误会了。”茶水章满脸通红。
“万岁爷身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该通报我一声。你想想,我是内廷总管,就是 你我没这种交情,也该告诉我。万一老佛爷那边怪罪下来,我也好帮你说话啊!”
“老叔!”茶水章急了,捶着自己脑袋说,“都怨我… 都怨我心笨口拙,凡事只往实 处想,一碰到拐弯就摸不着头脑了… 我是准备向你报告的,只是一时找不到人捎话… ”
“敬事房天天有人,你跟谁招呼一声不行?还有小回回,也常往宫里跑。”李莲英不动 声色地笑笑:“我看你是装糊涂。”
“老叔!我… 我可以对天起誓。要是我对老佛爷和你有半点外心,天打五雷轰!”茶 水章脸憋得通红,嗑嗑巴巴他说。
李莲英盯着茶水章不说话。茶水章面对李莲英满腹狐疑,就是有几张嘴也说不清楚,何 况他确实没有向对方报告,他深知李莲英非常精明,想骗他是骗不了的,思忖了半天,唯有 跟他说实话。
“老叔!跟你说句掏心话、老佛爷对我的好,对我的恩,无时无刻不记在心里,做梦也 不敢忘记的,我生就是老佛爷的一条狗。老佛爷让我咬恕我都不在乎!只是… 只是有时张 大嘴巴咬不下去。不是不肯,也不是不敢,是因为一张嘴,发现满嘴的牙全没了。真的,您 别笑话。我… 我是个没用的奴才,是一条没长牙的狗啊!”茶水章心想慈禧与光绪都是主 子,他不过是个奴才,按理说主子间闹得不和睦,他这个当奴才的不应该在中间传播是非, 而李总管偏要逼自己去做他不想做、不该做和不能做的事,不做反倒有了错。话说到这种份 上,他心里涌出说不出的酸楚,伸手往自己脸上打了几个耳光。
“老哥!别北北… ”李莲英慌忙拦住茶水章,“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埋怨你的意 思,不管荣卫士的信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处置得挺好!”
茶水章不明所以地望着对方,不敢接对方话茬。
“老哥!我说的是真话。说到底,不过是男女私情一类的事儿,何必太认真?再说万岁 爷既然给了瑞王面子,保住了荣卫士,顾全了万岁爷的面子,也顾全了宫中的面子,对大家 都好。你说是不?”
“老哥!你… 你骂我?”茶水章瞪着两眼,不知李莲英究竟什么意思,是想用这种办 法掏他的话,还是故意嘲弄他。
“哪能呢?你我多年的老兄弟,都是主子的奴才,骂你等于骂我… ”李莲英压低声 音,“眼下时局纷乱,万岁爷要搞维新,明面上老佛爷交了权,其实她人在颐和园里,心却 无时无刻不留神着外面的动静… 再往后,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啊!”
“那… 那可就苦了我们这些当奴才的。”
“是呀!”李莲英点点头说,“你说的对。不论怎么说,老佛爷跟万岁爷终究是一家 人… 无论是万岁爷从此掌上实权,还是新政搞不下去,由老佛爷出面收拾残局,总之他们 娘儿俩个是不会动真刀真枪的。相反,要是你我这些当奴才的跟在后面闹腾,掉脑袋的准是 我们这些人… 我仔细想过,老佛爷这边由我替你挡着,万岁爷那边你也得替我说说话,这 样无论将来出什么事儿,你我好歹总算有个照应。”
茶水章倒抽一口冷气,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李莲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茶水章和他一起串通好,各人在各人主子面前替对方打马 虎眼,其实李莲英并非一时兴起,信口说出这番话。最近一年来,他一直在思索慈禧与光绪 之间的矛盾。特别这些天,光绪摆出一副大干的架势,而慈禧私下拼命搞小动作,表面上却 依着对方,究竟是老佛爷老了,真的不想管事了;还是皇上靠着新党,加上南方各省的支 持,渐渐在朝廷中占了上风?不论哪一种结果,都不能不令他担心,就算老佛爷目前仍然占 上风,毕竟她上了年纪,万一有一天撒手人寰,天下始终是皇上的。到了那时,光绪想收拾 自己,那比弄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为此,他不得不替自己留一条后路,而茶水章便是他最好 的后路。皇上坐大,茶水章能证明自己不想借着慈禧的势力与皇上作对;相反,要是老佛爷 卷土重来,他也可以证明茶水章没有辜负老佛爷,这就是他所设想的“互相有个照应”。
“老叔,我听你的。”
“老哥!我这边你放心,可你得留神一个人!”李莲英深知玩这种游戏,光靠练嘴皮子 是不行的,他得拿出点真东西给茶水章,让他在皇上面前邀功买好才行,否则人家凭什么信 你?
“谁?”
“崔玉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