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忆湄。回忆的忆,水字边一个眉毛的湄。”
“孟——忆——湄——”他仿佛想把这名字记牢,接着就低屯湍叽咕了一串,大概是在 咒骂什么、可能对我的名字不大满意,然后他挥挥手说:“孟就孟吧,这不是什么好姓!中 □,带这个孟小姐上楼,皑皑隔壁的一间房间,知道吗?”对着我,他用同一种命令的口气 说:“马上睡觉,明天我还有话和你谈!知道吗?”我点头,嗫嚅着说:“可是……我,想 先洗个澡!”
“天哪,”罗教授不耐的喊:“怎么如此噜苏!”挥挥手,他嚷着说:“上楼去!上楼 去!”
我迟疑的站起身来,那位名叫中□的青年已经提起我的箱子,领先向一扇门走去。我只 好跟在后面,走到门边,我又回过头来,轻声的说:“明天见,罗教授。谢谢你收容了我。”
他站着,那分不清眉毛嘴巴的脸似乎痉挛了一下,那些虬结的须发微ⅱ牵动,锐利的眼 睛闪过一抹近乎温柔的光。然后他掉转了身子,用背对着我,低屯湍发出许多希奇古怪的咒 语般的言语。自顾自的在一张沙发中坐了下来,仿佛我已经不存在了。跟着那位青年,我从 一扇小门出去,走进了另一间大厅内,这大厅大概是罗宅湍饭厅,宽敞而整洁,有一个宽宽 的楼梯直通楼上。上了楼,是一条宽走廊,两边如公寓般分作许多房间。他带着我走向右面 第三间,推开了门,开亮了电灯,微笑着对我说:“孟小姐,我想,罗教授已经等待了你好 几个月了,这间房间是三个月前就准备好了的!”
我眩惑的望着室内,这是间小巧精致的卧房,一张单人的弹簧床,一个梳妆台,一个大 的衣橱,一张玲珑而精致的书桌,上面放着盏小小的台灯,还有一个玻璃门的书橱。床上被 褥枕头都已齐全,书橱的顶上还有一瓶新鲜的玫瑰花。这一切的布置,就好像已料定我今天 会到似的。我有些迷惑的转过头来,那位青年仍然对着我微笑。
“还不错,是吗?这是完全仿照皑皑的房间布置的,皑皑是罗教授的女儿。”他说,对 我弯了弯腰:“孟小姐,欢迎你成为罗家的一员。我想我不打扰你了。明天见!”他向房门 外退去,退了一半,又停住了,加了一句话:“还有,浴室在走廊的最后一间。”“谢谢 你。”我说,咬咬嘴唇,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因为我始终没弄清楚他是谁。“我姓徐,”他 看穿了我的怀疑,“徐中□,中间的中,□树的□,木字旁一个丹心的丹字。”他凝视了我 几秒钟。“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想,我们在罗宅的地位可能是类似的。好,以后有机会 再谈吧!再见!”
他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我站在房子的中间,望着那扇门阖拢,才轻轻的吐出两 个字:
“再见。”我不相信他会听到我的道别。浏览着室内,我有种置身幻境的感觉,一种不 真实感牢牢的抓住了我。这小房间太华丽,太舒适,太不可能是将属于我的!我把手指送到 唇边去咬了咬,很痛!那么,这是真的了!我没有被拒绝,没有被嘲笑,却被安插在比我和 妈妈的小屋强几百倍的环境中。走到窗边,我拉开了浅蓝色的窗帘,推开玻璃长窗,一阵夜 风夹带着强烈的花香对我扑面吹来,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神志恍惚的倚着窗子喃喃的问:
“我是谁?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孤儿。我在什么地方?一个陌生朋友的家中。这——会 是真的吗?”
夜风吹过园中的树梢,在我身畔徘徊。掠身而去的风声,依稀在低回的重复着我的句子:
“是真的吗?真的吗?”
菟丝花 2
我在晨光微现中醒了过来,一时间,非常朦胧和迷糊,不知自己身之所在。软绵绵的床 垫,簇新的枕头,带着薰人欲醉的花香的柔风,和那玻璃窗在风中轻微的震颤声,这一切, 对我是那样的陌生而又新奇。我微微的张开眼睛,什么地方吹来的风?那样轻柔细致,那样 香气弥漫,我吸了口气,是玫瑰?茉莉?还是早开的郁金香?在枕上翻了一个身,又阖上眼 睛,我仍然睡意浓厚。但是,有一些地方不对,风使我觉得双臂微寒,拥紧了棉被,风依旧 吹拂在我的脸上。难道昨夜忘记关窗?可是,我清晰的记得曾关好了窗子并拉紧窗帘。那 么,什么地方吹来的风?我在枕上摇摇头,吃力的睁开眼睛,真的清醒过来了。
我的眼睛正对着那两扇玻璃长窗,一刹那间,我吃惊的愣住了。玻璃窗是敞开着的,浅 蓝色尼龙的窗帘在晨风中飘荡。曙色正从窗口涌入,灰蒙蒙的塞满了整间屋子。使我吃惊的 发愣的并非敞开的窗子,而是窗前正亭亭的站着一个白色人影,似真似幻的伫立在晓雾迷蒙 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