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打断了宝鹃,脸色坚决而苍白。"这是我的事,是吗?是我必须自己面对 的事!”
“是。”
“人性真的那么脆弱吗?"她低语:“可是,我在最悲惨的时候,遇到了你们,是不 是?我看到过'人性'在你们头顶上发光。而你们却叫我不要相信人性。”“不要把我们 神化。"宝鹃认真的说。"我们只是帮助你,爱护你,我们并不需要娶你!”
洁舲迅速的背转身子去,避免让宝鹃看到冲进她眼中的泪水。宝鹃走过来,拥住了 她,声音变得温柔而亲切了,她叹息着说:“我说得很残忍,但是很真实。洁舲,说真 的,我和秦非这种人,在这世界上也快要绝迹了。即使我们头顶上真的发光,你也不要 相信,别人头顶上也会发光。我们不是悲观,是累积下来的经验,在医院里,我们看得 太多太多了!尤其……"她停了下来,第一次欲言又止。
“尤其什么?"洁舲追问。
“那个展牧原!"宝鹃仍然坦白的说了出来。"我虽然只见了他几次,已经对他印象 深刻。他几乎是……完美的!所有完美的人!都受不了不完美。正像所有聪明的人,都 受不了蠢材一样!那个展牧原……"她再深吸了口气,重重的说:“实在是完美无缺的!”
宝鹃放开洁舲,走出了房间。
洁舲软软的,浑身无力的在床上坐了下来,用双手紧紧的蒙住了自己的脸庞。这天 晚上,展牧原和洁舲在一家名叫"梦园"的咖啡厅中见面了。"梦园"就在忠孝东路,和洁 舲的住处只有几步路之遥,是他们经常约会见面的地方。"梦园"并不仅仅卖咖啡,它也 是家小型西餐厅。装潢得非常雅致,墙上是本色的红砖,屋顶是大块的原木,桌子是荷 兰木桌,上面放着盏"油灯",一切都带着种原始的欧洲风味。洁舲一直很喜欢这家餐厅 的气氛,尤其它很正派,光线柔和而不阴暗,又小巧玲珑,颇有"家庭"感。
他们坐定了,叫了咖啡。展牧原心中还充满了兴奋,他看着洁舲,怎么看就怎么顺 眼。洁舲今晚看来特别出色,她淡扫蛾眉,轻点朱唇。穿了件白衬衫,白长裤,白西装 型外套!又是一系列的白!白得那么亮丽,那么纯洁,那么高贵!
展牧原又一次发现,白色并不是人人"配"得上的。它太"洁净"了,只有更“洁净"的 人,才能配上它。而洁舲,多好的名字!人如其名,名如其人。洁舲,一条洁白的小船。
洁舲坐在那儿,轻轻的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她很静,太安静了,很久都没说话。 只有展牧原,一直在说着他对未来的计划,授课的问题,摄影的问题,家庭的问题…… 提到家庭,他忽然想了起来:“明天去我家好吗?我爸和我妈已经想见你都想得快发疯 了!他们说,能把他们的儿子弄得神魂颠倒的女孩一定不平凡,我告诉他们说,不能用 '不平凡'三个字来形容你,那实在是贬低了你!你岂止不平凡,你根本就是个奇迹!我 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第一次见你,就认为你是个'奇迹',不止'奇迹',还有'惊喜',而 且……"他笑吟吟的看着她:“你还是本'唐诗'呢!说起唐诗,"他又滔滔不绝的计划起 来:“我想给你拍很多照片,各种各样的,每一张照片都配一首唐诗,然后出一本摄影 专辑。好不好?明天就开始,有的用黑白,有的用彩色,有的在室内打光拍,有的去风 景优美的地方拍,例如柳树下、小河边、海滩上……对了,拍一张你划船的,一条白色 的小船,你穿着白衣服,打着一把白色的小洋伞,怀里抱一束白色的小花。题目就叫洁 舲。如何?"他忽然住了口,仔细的盯着她,发现有点不对劲了。"你怎么不说话?你有 心事吗?你在想什么?”
她慢的停止转咖啡杯,她的睫毛下垂了几秒钟,再抬起来,她的眼光定定的停在 他脸上。然后,她费力的咽了一下口水,终于清楚的吐出一句话来:“牧原,今晚是我 最后一次见你!”
他在椅子上跳了跳,不信任的看她。
“你说什么?"他问,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嘴微张着,看来有点傻气,傻得那么天真, 那么率直。他连掩藏自己的感情都还不会。
“我说,"洁舲用力吸气,瞪着牧原。要"打击"这样一个人实在是"残忍”的,但她 却不能不残忍。"我要和你分手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见面了!”
“你在……开玩笑?”
“不!不!"她拼命摇头。"我是认真的,非常非常认真的。”
她强调着"非常"两个字。"我们不能再见面了。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的嘴唇失去了颜色,面孔发白了。
“我做错了什么?"他低问:“不该吻你吗?不该拥抱你吗?我冒犯了你吗?你是神 圣而不可侵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