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回,一年之后,我的朋友在台北的星空下问我:“我们结婚好吗?”我说: “好。”清清楚楚的。
我说好的那一霎间,内心相当平静,倒是四十五岁的他,红了眼睛。
那天早晨我们去印名片。名片是两个人的名字排在一起,一面德文,一面中文。挑了好 久的字体,选了薄木片的质地,一再向重庆南路那家印刷店说,半个月以后,要准时给我 们。
那盒名片直到今天还没有去拿,十七年已经过去了。
说“好”的那句话还在耳边,挑好名片的那个晚上,我今生心甘情愿要嫁又可嫁的人, 死了。
医生说,心脏病嘛,难道以前不晓得。
那一回,我也没活,吞了药却被救了。
就那么离开了台湾,回到西班牙去。
见到荷西的时候,正好分别六年。他以前叫我等待的时间。
好像每一次的求婚,在长大了以后,跟眼泪总是分不开关系。那是在某一时刻中,总有 一种微妙的东西触动了心灵深处。无论是人向我求,我向人求,总是如此。荷西的面前,当 然是哭过的,我很清楚自己,这种能哭,是一种亲密关系,不然平平白白不会动不动就掉泪 的。那次日本人不算,那是我归还不出人家的情,急的。再说,也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