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当初的无动于衷,我最初理解成是他不愿在这使家丑远扬的场合里抛头露面。哥哥
毕竟不是自留地风波时的孙光平了。我已能够感受到哥哥内心盘踞不散的惆怅,他对家庭不
满越来越溢于言表。虽然我和哥哥的对立依然存在,然而由于共同不满自己的家庭,我们之
间有时也出现了一些微妙的默契。不久之后,在我即将离开南门的一个深夜,我看到一个人
影从寡妇家的后窗翻越而出,潜入我家,我立刻认出了是孙光平。于是我才知道了当初哥哥
在母亲与寡妇争吵时,为何无动于衷的另一个原因。
哥哥挑着铺盖送我去车站时,母亲送我们到村口。在晨风里,母亲不知所措地望着我们
走去,仿佛不明白命运在那时所显示的一切。当我最后一眼去看母亲时,发现她的头发已经
花白了。我对母亲说:
“我走了。”母亲没有丝毫反应,她含糊不清的眼神似乎是在看着别的什么。那一刻我
心里涌上一股温情,母亲的形象使我一阵心酸。她的命运在我前去的空中化作微风,正在无
形地消散。我那时感到自己是一去不回。然而比起父亲和哥哥来,我对母亲的抛弃像弟弟那
样并不残忍。残忍的是父亲和哥哥,他们抛弃母亲而爬上她一生最为仇恨的寡妇的床。毫无
知觉的母亲仍在竭尽全力地维持着这个家。
我离去以后,父亲孙广才越加卖力地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同时他还开始
履行起一个搬运工的职责,将家中的一些物件拿出去献给粗壮的寡妇,从而使他们之间的关
系得以细水长流。孙广才的忠心收到了相应的成效。那段日子里,寡妇变得清心寡欲从而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