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我们像是四条可笑的鱼,迎着旭日游出了家门。当看到哥哥犹犹豫豫地走上上学之路
时,我第一次感到哥哥也有和我一样的心情的时候。孙光平缺乏孙广才那种期待好运来临时
的坚定不移。孙光平穿着破烂衣服在学校饱受讥笑后,即便能做皇帝他也不愿继续穿着那身
破烂了。为此我哥哥寻找到了一条最为有力的理由,他告诉父亲:“穿这种旧社会才有的衣
服,是对共产党新社会的诬蔑。”这话让孙广才几天坐立不安,那几天里我父亲不停地向村
里人解释,我们一家人穿上破烂衣服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忆苦思甜:“想想旧社会的苦,更
加感到我们新社会的甜哪。”
我父兄日夜思念的政府来人,一个多月后依然没在村中出现。于是村里的舆论调转了方
向,直奔我父兄的伤疤而来。在那农闲的日子里,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追根寻源,其结果是发
现一切传言都出自于我家。我的父兄便转化成了滑稽的言词,被他们的嘴尽情娱乐。谁都可
以挤眉弄眼地问孙广才或孙光平:“政府的人来了吗?”一直笼罩着我家的幻想开始残缺不
全了。这是因为孙光平首先从幻想里撤了出来,他以年轻人的急功近利比父亲先感到一切都
不再可能。在幻想破灭的最初日子里,我看到孙光平显得沉闷忧郁,经常一个人懒洋洋地躺
在床上。由于那时父亲依然坚守在幻想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越来越冷漠。父亲已经
养成了坐在广播下面的习惯,他一脸呆相地坐在那里,口水从半开的嘴里流淌而出。孙光平
显然不愿意看到父亲的蠢相,有一次他终于很不耐烦地说:
“别想那事了。”这话竟然使父亲勃然大怒,我看到他跳起来唾沫横飞地大骂:“你他
娘的滚开。”我哥哥毫不示弱,他的反击更为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