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命,非有病人吃药,他不能吃饭。所以,有导师而人性不改善,并不足奇;人性
并不能改良而还有人来负训导的责任,那倒是极耐寻味的。反正人是不可教悔的。
教训式的文章,于世道人心,虽无实用,总合需要,好比我们生病,就得延医服药
,尽管病未必因此治好。假使人类真个学好,无须再领教训,岂不闲煞了这许多人
?于是从人生责任说到批评家态度 ,写成一篇篇的露天传道式的文字,反正文章虽
不值钱,纸墨也并不费钱。
人生中年跟道学式的教训似乎有密切的关系。我们单就作家们观察,也看得到
这个有趣的事实。有许多文人,到四十左右,忽然挑上救世的担子,对于眼前的一
切人事,无不加以咒骂纠正。像安诺得、罗斯金、莫里斯(William Morris),以及
生存着的爱利恶德(T.S.Eliot)、墨瑞(J.M.Murry)等等就是人人知道的近代英国例
子。甚至唯美的王尔德,也临死发善心,讲社会主义。假使我们还要找例子,在自
己的朋友里,就看得见。这种可尊敬的转变,目的当然极纯正,为的是拯救世界、
教育人类,但是纯正的目的不妨有复杂的动机。义正词严的叫喊,有时是文学创造
力衰退的掩饰,有时是对人生绝望的恼怒,有时是改变职业的试探,有时是中年人
看见旁人还是少年的忌妒。譬如中年女人,姿色减退,化装不好,自然减少交际,
甘心做正经家庭主妇,并且觉得少年女子的打扮妖形怪状,看不上眼。若南(Jules
Janin)说巴尔扎克是发现四十岁女人的哥仑布。四十左右的男人似乎尚待发现。
圣如孔子,对于中年人的特征也不甚了解;所以《论语·季氏章》记人生三戒,只
说少年好色,壮年好打架,老年好利,忘了说中年好教训。当然也有人从小就喜欢
说教传道的,这不过表示他们一生下来就是中年,活到六十岁应当庆九十或一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