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钟左右,一个练习生来请他听电话,说姓苏的打来的,他腿都软了,拿起听
筒,预料苏小姐骂自己的话,全行的人都听见。
苏小姐的声音很柔软:“鸿渐么?我刚收到你的信,还没拆呢。信里讲些什
么?是好话我就看,不是好话我就不看;留着当了你面 拆开来羞你。”
鸿渐吓得头颅几乎下缩齐肩,眉毛上升入发,知道苏小姐误会这是求婚的信
,还要撒娇加些波折,忙说:“请你快看这信,我求你。”
“这样着急!好,我就看。你等着,不要挂电话——我看了,不懂你的意思
。回头你来解释罢。”
“不,苏小姐,不,我不敢见你——”不能再遮饰了,低声道:“我另有—
—”怎么说呢?糟透了!也许同事们全在偷听——“我另外有——有个人。”说
完了如释重负。
“什么?我没听清楚。”
鸿渐摇头叹气,急得说抽去了脊骨的法文道:“苏小姐,咱们讲法文。我—
—我爱一个人,——爱一个女人另外,懂?原谅,我求你一千个原谅。”
“你——你这个浑蛋!”苏小姐用中文骂他,声音似乎微颤。鸿渐好像自己
耳颊上给她这骂沉重地打一下耳光,自卫地挂上听筒,苏小姐的声音在意识里搅
动不住。午时一个人到邻近小西菜馆里去饭,怕跟人谈话。忽然转念,苏小姐也
许会失恋自杀,慌得什么都吃不进。忙赶回银行,写信求她原谅,请她珍重,把
自己作践得一文不值,哀恳她不要留恋。发信以后,心上稍微宽些,觉得饿了,
又出去吃东西。四点多钟,同事都要散,他想今天没兴致去看唐小姐了。收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