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死人不怕鲜血不怕粪便不怕丑陋。
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好象人们要潜进深水时那样。毕竟我知道门里的
那个世界和我们不大一样。
阴阳界。
生命象一只旧钩子,悬挂着我们的躯体。从我们降生的那一瞬起,钩子就在时间的
峭壁上承受重量。你的钩子结实不结实?不知道。随着我们身心的渐渐膨胀,那个钩子
象受了热的塑料渐渐抻长。当然,一般说来它的质量还是不错的,不会戛然断裂。但它
的韧度被岁月磨损,当灰尘的重量越积越多的时候,终有一天,那钩子象水龙头口一粒
将滴未滴的水珠,缩出颈子般的窄处。
钩子就要断裂了。
房间里摆着两张床,通常医院的模样。床上是空的。我想院长不可能随时随地掌握
病床的周转,她误把我领进一间空屋。
就在我礼貌地准备退出的时候,我发现那床上其实是有人的。
我的心理上,已经预备了他们的瘦,但现实仍然令我震骇。
他们比骷髅还干瘪。骷髅是洗练而洁白的,棱角分明。他们连这种力度也没有,完
全是枯萎的雪片。床单细碎的折纹,就是他们躯体的轮廓了。枕头上是一只空罐头盒,
青灰色地塌陷着。有一些不很显著的洞穴点缀其上,我在其中两颗平行的洞里,看到绝
望和平和的星光。
“您叫什么名字?”我问。
没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