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孩子最宽的两耳卡在产门的峡谷,犹如鸡蛋要通过蛇颈。这是生产中最险恶的关口
。
女人突然觉得舒适,宫缩骤然停歇,好像风暴退去的海滩,平静得纤尘不染。宫缩是一
种强制给你的——逼害你的力量,它把你身体里的一部分调动起来,凶狠地同你的整体对抗
。子宫在这种非常时刻,是君临一切的威王。它不听命于任何人,只服从那个黑暗中的孩子
。子宫是女人全身的叛徒,它独往独来,天马行空。
现在,不知是什么原因,宫缩停了。
女人立即合上眼,很安详的样子。在剧烈的重体力劳动之后,她累了,恬然入睡。
“哎呀!你不能睡!你可不能睡啊!孩子卡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的,鼻子都压扁了!
再夹下去,你这十个月的苦就白受了!你就是咬碎了牙,也要再使把劲!听我的话,使劲!
”见多识广的司徒大妈也慌了,拼命做出憋气拉屎的样子,在她遥远的记忆里,孩子就是这
样生出来的。
“我累了……”女人梦吃般地说。“让我睡一会……等我一觉醒来,就有劲了……”她
的声音轻的像优质羽绒,脸因为失血,苍白如乳胶。
女人无可遏制地睡去。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呢?”男人六神无主。他的孩子——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头皮
已变成青紫。眼睛紧紧地闭着,使人怀疑里面是否包裹着眼珠。
门开了。袁大夫走进来。
“医生!我的老婆!我的孩子!”老姜搂着大夫。大夫浑身精湿。“个”字工棚道路太
狭,车进不来。别说是救人,就是救火,也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