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不该万不该,乔先竹不该瞄了一眼杂货店门前的小黑板。
小黑板实际是扯下来的一块多边形三合板,又袜了层墨汁。歪歪斜斜地写着:新到臭豆
腐、酱豆腐。结尾是三个炸弹似的大惊叹号。
粉笔字的色彩很鲜艳,石灰颗粒毛茸茸地粘在粗糙的木纹上。
乔先竹下了车,没上锁就进了小店,她的车很破烂,而且她马上就会出来。
小店里很黑,刚进来的人看不清,早潜进的人则洞若观火,“买什么呀?”有人问,声
音暗哑得如同被人跺裂了的老竹子。卖货的本是一个爽脆的小姑娘。
一位老女人的轮廓从酱油瓶子的背景上凸了出来,是邻居司徒大妈,乔先竹不想碰上她
,老太太的车轱辘话,会耽误了孩子的饭。
“给小甜买块酱豆腐,就疙瘩汤吃。”乔先竹说着,把破书包里的饭盒掏了出来。饭盒
盖剐着了书包带上缠着的旧玻璃丝,翘起了一个角,一股白气像狐仙似的冒了出来,灼痛了
她的手。
厂子里中午管蒸饭,工人们就蒸一大盒子,留着晚上回家再吃,给自家省点薪火。
乔先竹故意不看司徒大妈。一交换眼神,老太太的话就更没边没沿了。敢情她退休了,
巴不得有人跟她聊天。乔先竹得让孩子一回到家就能看到香啧啧的一大锅疙瘩汤。
她对给司徒大妈包完了碱面的售货员说:“我先看看颜色红不红。不新鲜我可不要。”
“新鲜!像鸽子血那么红!姑娘,给我们拣两块卧在下头的。”司徒大妈一点都不计较
乔先竹的怠慢,像吩咐自家闺女一般,指挥售货员。
小姑娘想不买帐,又一想好歹也算个主顾,就先不忙着招呼刚进来的那位上了年纪的男
人,把酱豆腐坛子揭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