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良第一次大胆地怀疑老兵的权威“不对吧?”
“那你说是什么?自己不懂,问了别人又不相信。睡觉睡觉。”老兵恼羞成奴。
半夜里从被窝里爬出,真不是个滋味,头重脚轻象是晕车。出门冷风一激,又清醒得如
雨后的蓝天,只怕两小时巡更回来又睡不着了。
万良和老兵都穿着军装。进厂以后,每人发了一套同工人一样的工作服,可以换着穿。
但半夜执勤他们都爱穿军装。绿颜色看起来象黑的,便于隐藏。还有一层谁都不说的理由:
军装毕竟有威慑力,小偷小摸们,一看是正规军,吓跑了最好。其实他们也没武器,只提着
中学生上军体课用的木枪。连长私下暗示过:小偷小摸犯不上死罪,主要以吓为主,跑了就
算了。真打的见了红伤,也不好交待。
老兵在前,万良在后,沿着厂区的犄角旮旯搜寻而过。夜不算黑,城里的夜不算夜。无
数灯火映到半空,又被稠密的云彩反射回来,四周就朦朦胧胧渲染出来汤样稀薄的亮光。
城墙一般笃实的围墙,顶端斜插着尖锐的玻璃碴,散发着狞厉的寒色。万良想:这得用
多少玻璃?不知是把好玻璃砸碎了镶上去还是专门买的碎碴?
老兵说:“我不走了。就猫这儿,也叫潜伏。兴许能蹲上一两个偷铜的呢!”
平时都是两人一组,彼此有个照应。今天老兵没说让万良留下,也没说让万良走。万良
想老兵八成是困了,想一个人眯会儿,就说:“那我自个到前头看看去。”
前面是一丛灌木,发出悉悉索索声。万良用木枪横扫了几下子,声音大起来,反倒不令
人害怕了。
绕过灌木,是一片开阔的货场,堆积着麦秸垛般的铜板,炮弹般的铜锭,金箍棒般的铜
棍,细如发缕的铜丝。这里是铜的世界,也可以说遍地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