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木鼻子
我是一位外科医生,做过的手术不计其数。单是给病人切除的胃,就是俗称为“心口”
的那个东西,足够装满一马车。给我印象最深刻的病例,是一个女人。正确地讲,是那个女
人的鼻子。
那时候我刚从医学院毕业,潇洒而热情。眼睛除了观察教授的操作,还关照漂亮的女护
士。
“小伙子,我想从教你怎样戴工作帽开始,指导你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教授的目光
象双筒显微镜,无遮拦地瞄准我工作帽边探出的那缕黑发。
我的帽子略微有点歪斜,象一个快乐的水兵。教授残酷地剥夺了我的潇洒,从此不得不
经典地把帽檐压得很低,以至于使人怀疑我还有没有眉毛。
一天深夜我值班,楼道里突然响起急骤的跑步声。
医院里是不可以随便跑的,尤其是深夜。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有了极危重的病人。
急诊室里坐着一对男女。女人戴着大口罩,面目表情不清,端然坐着,双手顺在夹紧的
两膝之中,脚尖恭顺地并在一处。那男人千瘪瘦削,眉头紧锁,嘴角翁动,两眼通红,象条
被刮掉鳞的金鱼。
我的临床经验尚不十分丰富,一时竟分辨不出谁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