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必为胡秉宸惋惜和叹息,堕落与脱胎换骨有本质上的区别,除女人失节(特别是他们那个阶层外的女人)绝对不可饶恕外,对其他一时难免的堕落,只要知过而改,老战友们的态度,还是相当放达的。
此外,他决心成书的时间,也不是不值得研究。也许是“无巧不成书”,这时间恰恰是在一场因他技艺稍嫌稚嫩,以及为坚持一定操守而不得不遭人暗算之后。包括他和吴为的关系,从调情转向爱情,也发生在此之后。
——般说来,大彻大悟,常常发生在彻底的失落之后,可以看做一种物极必反的现象”
也许还有另一个求证的途径。比如他在得知朋友于一九四三年被“抢救运动”的一粒枪子儿送±黄泉之路以后,随即对跟随他多年的一个地下工作人员说:“虽然我很了解你,但如果组织上说你是特务,我也会马上枪毙你,绝不手软厂——当然,这也不妨看做是对一种理想的忠诚。
吴为竟然这样评价他的书!特别是她把下巴往那些报刊书籍上的轻浮——摆,摆出了多少不屑?这不屑怎样地侮辱了他!不仅侮辱了他,还侮辱了他几辈子攒下来的自信、自尊、自傲,还有他的德操。
他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
有时还算善解人意的吴为,怎么就不能懂得他这一番掂量?
他研磨、追索了多年也折磨了他多年的心事,就被吴为这样不负责任地做了了断,这和否定他的一生有什么区别?
她下手怎么下得这么狠?
此时此刻,胡秉宸无限怀恋地想起白帆对他五条件的崇拜,可是白帆的崇拜又崇拜不出什么名堂,也就等于没有崇拜。吴为倒是能崇拜出名堂,他却越来越难让她发出一声赞叹。甚至几年前最后一次报告的立论,也被她毫不留情地推翻,历是由她捉刀,才换来最后一声喝彩。面对听力(热烈的喝彩,难免不兴奋地颔首、挥手、微笑……可是他突然僵在那里,这喝彩是属于他的吗?不,那是吴为的。他头一次不自信地想,他是谁?他的位置在哪儿?他想起那个娶了穆桂英的杨宗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