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好转,上午又闹了一次险。”
朱翊钧说着,就把上午会见的情况大致作了禀告,李太后听罢喟然一叹,言道:
“当年诸葛亮辅佐蜀国幼主,说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从此成为宰相中的千古楷模,咱看张先生这份忧患之心,当是诸葛亮再世。”
“母后说的是。离开恭默室后,儿当即下旨,彻查京畿各府灾情,凡隐匿不报的官员,一律严惩。”
“你这样做,京畿的老百姓就会说你是一个好皇帝,张先生也会为你感到高兴,”李太后说着眉头一蹙,又忧虑地说,“张先生的病总不见好转,这不是好事儿。”
看到母后对张居正的病情表现得过于关切,朱翊钧心里感到别扭。对张居正,他的感情一直很矛盾,治国政务他离不开这位师相,没有张居正替他排忧解难,多少揪心事还不把他压得趴下?但他又嫌张居正对他钳制太多,头上总有一道紧箍咒儿,让他轻松不了。因此,对张居正患病,他是既怕他死了,又怕他活过来,这份心情,他一丝儿也不敢在母后面前表露。此时,他只得顺着母后的意思说道:
“张先生积劳成疾,依儿来看,一时难得痊愈。”
“他究竟是什么病?”
“据冯公公说,太医告诉他,说张先生是痔疮,小肠子从大便口掉出一截,缩不回去。”
“这种病,当不致有生命之虞吧。”
“难说,”朱翊钧故意装得沉重,“张先生为病情折磨,吃不能吃,睡不能睡,每日还得为国事操劳,纵是铜铸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折磨。”
“是啊,你要经常派人前往问候。”
“儿天天都派人去,”朱翊钧一副惟命是听的样子,忽然又漫不经心补了一句,“听说张先生有卸职之意。”
“是吗?”李太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问道。“他已经递折子了?”
“没有,他向冯公公表示过。”
“不能让他卸职,朝廷少不得他。”
“可是,他病得这么重,像昨夜叫化子闹事,他抱病处理,彻夜不眠,今天在恭默室,他疼得差一点昏死,儿见了,的确于心不忍。”
“唉,为何好人都不……”李太后本想说“好人都不长寿”,想想这话不吉利,又咽下了,改口说,“只要张先生活着一天,这宰辅就不能换人。”
“儿记住母后的话。”朱翊钧经此试探,探清了母后的心思,便道,“想想也是,张先生这一病,多少人又生了妄想,觊觎首辅的位子。”
“眼下大臣中,谁有这个能力?”李太后嘴一瘪,不屑地说,“麻雀儿生鹅蛋,能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