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区长腾出一间房,就能解决普店街的搬迁问题,那当然不错。但我觉得,康区长的自我牺牲,未必会有这么大的影响。一个区长成功的关键不在让房而在工作有方。”
“哦?你怎么看?”
“要想真正搞好搬迁工作,我认为东市区目前首先应该找房源。如果东市区确有困难,我负责压缩西线的房子支援他们。另外,要采取必要的措施,不能一味迁就住户的要求,否则多少房也不够用。我们西线地段搬迁什么样的人没遇到?什么苛刻条件都提出来了。但我就坚持,不合理的要求一概不考虑。群众想不通,得靠我们去做说服工作,必要时采用强行手段。”
阎鸿唤看着侃侃而谈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西线各区、局,你估计能挤出多少间房给东市区?”
“如果努力,估计化工局能让出十套,西市区能挤出十六套,商业局能让出二十九套,加上其他的,总共能挤出六十多套房子。”
“不,远远不止这个数,这里面有埋伏。你可以挤出一百五十三套房。我现在要求你拿出一百五十套,借给东市区。”
“这……”张义民被市长说得张口结舌。没想到市长居然对情况一清二楚。
阎鸿唤仿佛没有觉察出张义民的窘态,继续说:“东市区拆迁难,康克俭不叫苦。我清楚。不用说提什么苛刻条件,就是按原面积分配,也仍差三四百套房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回去和柳市长说,我的意见,要把市委、市政府新建的几幢干部宿舍楼,全部拿出来,用于普店街的搬迁。康克俭的做法,给我一个启示。我们去做群众工作,首先要身体力行,取得讲话的资格。”
张义民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在这个精明过人的市长面前,他不能耍一点滑,他再一次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便点点头。
“好,我向柳副市长汇报。”
“到时一百五十套房,我向你要。”
“是。”
“最近柳市长身体怎么样?”阎鸿唤突然记起自己有五天没有看见柳若晨了,只是听说柳若晨把行李搬到搬迁指挥部了。
“柳副市长身体不大好。白天忙工作,晚上还要去医院看爱人。”
阎鸿唤不再说话。这五天之内,他和柳若晨通了三次电话。柳若晨只跟他谈工作,从不涉及别的。他问徐力里的病情,柳若晨避而不答。这让阎鸿唤感到很尴尬。
这一瞬间,他的心突然被一种柔情和痛楚占据了。他回忆起许多与徐力里相处的往事,也想到那个晚上,她住院前交给他的那份立体交叉桥设计图纸。
他感到深深的内疚。凤凰桥没能如徐力里所愿,没采用她的设计。接替徐力里主持凤凰桥总体设计的工程师,认为她的设计占地太大,造价过高,在讨论方案的会上提出异议,而阎鸿唤同意了这种否决。他不敢想象一旦徐力里知道了这种否决,会作何种表示,对一个临终的人的最后愿望,这是否太残酷了?他再一次对徐力里的情感进行了摧残。但作为一个市长,他又不能不这样做。他没有勇气去看她,他怕她问这桥,他既不能欺骗她,也不能不回答。
阎鸿唤坐上自己的车,车启动了。这时,迎面一辆轿车驶进了工地,阎鸿唤认出这是柳若晨的车。
他叫司机灭了火,然后走出轿车,等着柳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