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年派出一个参谋在樊城以外一个路口上专程等候。参谋见一辆小吉普带着滚滚烟尘而来,立即扬手召唤,吉普停下,秦震从座位上探出身子,那个参谋敬礼报告:
“是董司令派来专门迎候秦副司令的。”
秦震立刻感到这是老司令给予他的一种特殊的优遇,特殊的温暖。
说话间,后面那辆中型吉普也相继赶到。
那个年青伶俐的小参谋登上他坐来的吉普在前边引路。
几十年不见面,不知老司令变成什么样子了?
秦震为了和董天年见面,感到格外急不可耐。
因为,在党里面,在红军里面,董天年是最熟知秦震全部情况的一个。董天年在武汉见过秦震的父母,而后他们共同经历了大革命失败的痛苦,共同经历了长征的艰难,两个人一见面就拥抱在一起了。董天年只有一只右胳膊,他还是伸出拳头重重地擂着秦震的脊梁,两个人抱住转了一圈,然后,董天年把住他肩膀头推开来,仔细端详了一阵,喃喃自语:“没变!没变!”“不行了,老了!”“在我面前你可装不得老资格,我还敢叫你一声小秦!你那时不会扎草鞋上的红缨子,我还给你动了针线,你说呢?我的秦副司令员!”
最后一声称呼,使秦震感到一阵惶然,他满脸通红,忙说:
“老首长别这样……”
“什么手掌脚掌,来,来,让咱们好好算一下。”说着屈指计算起来说道:“你看,从草地上一别十三个年头了!”
秦震看着董天年那只断臂。他听到说过,董天年在西路军负了伤截了肢,到了苏联,上了苏联最高的红军学校,受了严格的正规的军事教育,现在已是一位学识渊博、满腹经纶的老将军了。解放战争初期回国,他们不在一个地区,没见过面。
“小伙子!在莫斯科啃黑面包时,我还想到你呢!不过,你干得不错,真不错呀!”两个人又紧紧拥抱了一下,好像谁也来不及坐下,就这么站着。
秦震一心想着要展开的大决战。
董天年却意不在此,只说着不相干的事。
秦震心下嘀咕:“怪不得说人老了,容易动感情……”
不是,董天年绝无冲动,他热情,但冷静,把手一挥:
“今天不谈什么打仗,今天只谈咱们之间的私事……”
这一语点破了秦震的疑虑,现下他理解董天年这樊口之约,是他不愿在司令部里,以司令员和副司令员的关系相见,老首长是多么体贴入微呀!想到这里,秦震感到热乎乎的。于是他也就全部揭开自己心底说道:
“老首长,我可心事重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