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历史上罕见的一场浩劫。这是一幅巨型的惊心动魄的流民画卷,一部中原人民的苦难历史.一曲中华民族的大悲歌。
作家李准敏锐地意识到,历史提供了这一史诗题材,它为作家的大笔纵横驰骋回环往复准备了极其广阔的艺术空间。他说:“中国历史上有很多‘流民图’,但规模最大、历史最长的恐怕要数这一次。中国历史上也有很多大迁徙,但人数最多、区域最广的,也要算这一次。”黄泛区人民的苦难史是旧中国人民苦难历史的典型缩影,是历史最惨烈的一部分;不仅如此,在这种历史大灾难大动乱中数以千百万计的黄泛区人民的大迁徙,本身又是史诗性的。黄泛区人民以自己的坚韧、智慧和血肉谱写了一曲悲壮的可歌可泣的生命之歌。这曲歌,既是黄泛区难民的,也是我们整个民族的;既是特定时代特定背景下的,也是整个历史的。
李准深刻地领悟和把握了这个史诗性题材所包含的复杂丰富的内涵,机智地利用了这场大浩劫、大迁徙所涉及的十分广阔的地域空间和多种多样的人物,构筑了一部长篇巨制的宏伟格局和结构框架:以蒋介石炸开花园口为开端,以黄泛区难民的流浪迁徙为线索,从纵的时间角度以编年史的写法写了难民“八年离乱”期间连续遭受的水、旱、蝗三大浩劫的苦难生活史,从横的角度像全景电影似的,镜头由花园口边的豫东难民,顺着陇海铁路沿线,从豫东到豫西,从洛阳到西安又到咸阳宝鸡,从乡村推向小镇,从小镇推向城市,从一个城市推向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家庭转向另一家庭。在农家茅屋,乱葬岗上,城市街头,黄土路边,破庙土窑之中,车站码头之旁,难民的足迹、汗水和血泪,踌躇于抛洒于数十万平方公里的苦难大地。
这是一幅巨型流民图。《黄河东流去》所展示的一个又一个
催人泪下而又令人义愤填膺的篇章,对于人们认识那个令人诅咒的时代和了解特定地域人民生活的真相,具有不可磨灭的认识价值,甚至可以说,它在一定程度上艺术地反映了苦难深重的旧中国的面貌。作品以文学的形式对这段历史铸成了铁案,作家所具有的史家识见和风骨,显示了现实主义所能达到的当代水准。
在中国近现代史上,黄河流域中原农民(包括晋冀鲁豫等省农民)为了生存,常常迫不得已闯关东,走西口,这在解放后多少年流行的忆苦诉苦、写家史村史活动中曾经有过大量的口头与文字材料,但在文学作品中,除了《红旗谱》曾经虚写过闯关东,鲍昌写过六十年代的“盲流”,其他直接描写获得成功的艺术作品并不多。表现中原特别是河南人民的历史和命运,姚雪垠早年有此雄心,他“想从纵的方面观察和研究现实,而且总希望以比较熟悉的河南社会为背景写一部长篇小说,纵深地反映生活”,但由于种种原因,留下了“深深遗憾”。农民作家冯金堂写出了《黄水传》,但囿于眼界和艺术功力,未能达到理想的水平。比较起来,应当说,《黄河东流去》在这方面独具开创意义。甚至还可以说,作家李准还有一层更高远的眼光。在当今世界上,难民问题是个十分突出的问题。黄泛区难民的经历和苦难遭遇与任何国度和地区的难民比较起来,都可以说是“惨绝人寰”的。在这种意义上,中国黄泛区难民生活的史与诗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独具特色的。他们的独特遭遇和在非人境遇下所体验到的、所表现出来的人的情绪、情感、心理状态、精神境界以及人际、人天关系状况,具有某种人类学价值。李准称自己的小说为“难民”小说。这表明作家在思考难民问题时所具有的人类意识,在思考历史题材时所具有的现代服光,和在思考中国问题时所具
有的世界视角。
中原农民的群像
在《黄河东流去》这幅宏伟的历史画卷中,处在中心地位,最引人注目的是塑造了中原农民的群像,甚至也可以说,是塑造了地道的中国农民的形象。
在《黄河东流去》中,没有一个贯穿性的英雄人物矗立在读者面前,小说着力的是农民群像,三四十个具有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特长、不同个性特征的农民组成了一个形象序列。小说在人物塑造上让真正的生活说话,追求自然的感情流露和无矫饰地描写“天籁”,进入了相当自由的创造境界。这就使《黄河东流去》的人物,既有生活中的固有本色,又组成了具有更大概括意义的群体性格。这是说,既写出了具有丰富性、复杂性的生活所造就的人物的独特个性;又写出在共同的地域环境、生活条件和精神气候下形成的具有某种共同特征的群体性格。
绘制人物群像的长卷,作者着力的,仍然是为当代文学画廊增添新的典型。
李麦是特具魅力的一个。
尽管小说中的李麦,没有电影《大河奔流》中的李麦那么“高”,那么“神”,那么“泼”了,有时显得粗鲁,有时显得缺少主意,不少场合没有处于中心地位。但是,英雄气少了,革命家的言词少了,领袖味少了,属于一个劳动妇女固有的本份的东西倒多了。作为一个血肉之躯活起来了。李麦给读者留下的第一个印象是:亲切。她不是在演戏,而是在生活了。一种从生活的土壤中生长出来的质朴感染着读者。
李麦身上还有一种夺人眼目的东西打动着读者。这就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