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金丝家已经到了.
这是一个青砖砌成的月亮门,迎门是一面白影壁墙,上面的山水画,已经有多处剥落.大妈每逢走到这里,想到当初作践她的谢家人们还在这儿住着,血不由地就涌上来.她稍微定了定神儿,把她那被风吹乱的头发往后一拢,和小契交换了一个眼色,就走了进去.小契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跟在大妈后面.
西房凉儿下摆着一张半旧的布躺椅,谢清斋正在那儿躺着看报.他的大腿压着二腿,高高地跷着,逍遥自在地晃动着.看见有人进来,他把脸孔遮得严严的,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谢清斋!"小契首先威严地喊了一声.
"呵哈,我道是谁呢!主任、治安员来了."他连忙起身,掩饰着惊恐的表情,满脸堆下笑来,"你瞧,我正看报哩.最近我不顾生活困难,专门订了一份《人民日报》,每天在这儿改造……您请坐吧!我去给你们沏茶."
大妈用严峻的眼色止住了他.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黑缎子夹背心,劈开两只麻杆儿腿站着,个子又瘦又矮,脖子却伸得老长,看去像一只鹤鸟.他的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地审度着眼前的局势.
"谢清斋!"小契拉长声说,"你最近在搞什么活动?"
"活动?什么活动也没有呀!"他眨眨眼说,"国家的政策我了解,《论人民民主专政》我读了几十遍了,毛主席叫我们不要乱说乱动,我还敢有什么活动?"
"我问你,"大妈瞅着他说,"你为什么夺群众的胜利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