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气非常闷热,水泥地和墙上的石块到处是水珠。赵大明用冷水冲了一次凉,借口晚上没有睡好觉不去吃早餐,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考虑对付江醉章和邬中的办法。如果不采取可靠的措施,下一步将是极端危险的,文工团正在搞运动,只要授意贴你几张大字报,就可以立刻把你搞回去,然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保护自己,又要保护彭其,惟一有点希望的是去找陈政委。可是陈政委自文化大革命开始以来,屡次吃文工团的亏,他对你们早有戒心,能够信你的话吗?他要不乐意接见你,你连门都进不了,还谈什么问题呢?而且事情关系到彭其,陈政委目前对彭其是什么态度,谁也不知底细,只知道他受到了林彪的接见,也许正是因为他立场站得很稳才能得到这种荣誉的。由于情势急迫,赵大明只好决定冒一次风险了,他想起湘湘跟陈政委的女儿要好,打算写封信寄给湘湘,通过湘湘转到陈政委女儿手上,再交给陈政委。这样,至少不会把信件落到别人手里去,成与不成是没有把握的。如果失败,前途是死路一条,死路就死路吧!总比永远不明不白,窝囊地活着要强。
主意拿定了,他走回办公室去写信,刚跨进门,听见一声枪响,便赶紧走出来问哨兵。哨兵说,响枪的地方离这里较远,也许是民兵打靶。
赵大明关上门埋头写信。他不准备在信上请湘湘原谅了,写也是写不清楚的,干脆只谈大事。要简单明了把一切写清楚是很困难的,他反复写了两次都不满意,越急越没有条理。耳边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响声,他也没有出门看看,直到后来听见哨兵和什么人发生了争吵,才引起了注意,匆忙把纸笔收起来,开门走出去看。
哨兵见赵大明出来,老远就喊:
“赵干事,请你来一下。”
赵大明抬眼望去,见有一个穿便衣的人将一部摩托车停在哨位上,背上背着一支双管猎枪,手上提着一只有血的野兔,正在与哨兵纠缠。
“这个老同志要喝茶,”哨兵不等赵大明走近就说,“我说请他在这里等着,我叫人给他送茶来,他不干,一定要进里面去。”
赵大明已经看出猎人就是胡连生了,没有回答哨兵,直接向胡连生走去。
“胡处长!”他来到面前行了一个礼。
胡连生既没有穿军衣,便不能回礼,连答都没有答应一声,只端详着赵大明的面孔,想了半天才说:
“哦!你是文工团的。”
“您怎么……?”赵大明见他那一身装扮觉得奇怪。
“这个小同志,少见多怪,”胡连生埋怨哨兵说,“把我当特务,怕我进去搞破坏。”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里面走。
赵大明把他请进办公室,连忙泡了一杯茶,问道:“处长,您怎么有空出来打猎呀?”
“我?”他放下猎枪说,“又被阴谋诡计害了!这么大年纪,要我到干校去种田,娘卖X的!我不是不爱劳动,你搞阴谋诡计害我去,我就不干,买了支猎枪,打兔子,娘卖X的!改善生活。”
“您的枪法挺好啊!”赵大明提起死兔子看了看枪伤。
“枪法不是吹牛皮,我骑在马上还能把子弹打进碉堡孔里去。”他呼的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支左轮手枪来,“你看,这就是我过去立功得的纪念品。”
“怎么还没有交上去集中保管?”
“交上去?交给谁?谁敢来收我这支枪?”
“那当然,谁也不敢。”赵大明随便附和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