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我写一个检讨。”
“你?你代表他?你跟他是一样的吗?”
“我应该负责任,我是他的领导。”
“乱弹琴!”
“主任您看……要他……?”
“立刻调走。”江主任斩钉截铁地说,“顶多到士兵灶当个管理员,有了复员的机会就马上处理复员。政治部秘书处不能要这样的人,一个也不能要,混进了一粒沙子也要清干净。你三天之内把所有秘书、科长的现实表现查清,告诉我。如果你包庇坏人,你自己负责。”
江主任说完,甩手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只剩秘书处长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主任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余气未消。戏票的小事在他心里敲响了警钟,恨不得立刻将所有不中意的人全部撤换。但这是做不到的,一则需要有手续过程,二则他手边可以信赖的人太少,暂时顶不上去。当然可以破格提拔,而破格提拔也要有值得一提的人哪!他想了半天,觉得迫在眉睫的是要尽快在陈镜泉身边安一个钉子。那个党委办公室比自己的秘书处更加重要得多,把党委办公室抓到手了,就等于将陈镜泉控制起来了。决心一定,马上打开抽屉,拿出纸张来给北京写信。他很清楚,这封私人信件将比兵团党委的一个正式报告顶用得多。
他唰唰地在信纸上写着:“……所以,由邬中同志担任党委办公室主任是最理想的……”
第33章 热情奏鸣曲
一部解放牌卡车载着行李家具从司令部围墙外开来,拐一个弯,驶上了大路;驾驶室里除了年轻的汽车兵掌握着方向盘以外,还坐着毫无表情的许淑宜和忧郁得发痴的彭湘湘。车斗里面也有一些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和行李家具混装在一起。我们认识的只有三个人,陈小炮和她的哥哥陈小盔以及不爱说话的李小芽。另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女青年不知是谁,只见陈小炮与他们在热烈地议论着什么,看样子,那都是小炮的同学。汽车在大路上跑了不远,便拐弯沿着山脚驶去。这是一条坑坑坎坎的临时公路,是前年修建地下工事时运土石用过的,此后几乎没有汽车来过。地下工事早已竣工,洞口已经堵死了,并重新用泥土和石块掩埋好,种上了快速生长的树,叫人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惟有临时公路还保留着,路上已长满了草,也几乎看不出路面了。原来遗留在路上的大小石块躲在草丛底下,司机无法看清楚,车轮不断被拱起来,抛下去,产生很大的颠簸。为了安全起见,汽车像乌龟一样缓慢地爬行。
车轮每抛起来一次,车斗里就传出嗡嗡的响声,这是钢琴受了震动,在警告它的主人:再这么颠簸下去,还要不要你的钢琴?可是坐在车头的琴主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变得痴呆麻木,没有感情,不知疼惜自己的东西,也不曾记得美好的旋律,甚至几乎连耳朵也聋了,钢琴的警告她好像压根儿没有听见。好在有热心的陈小炮关心着钢琴的命运,她及时组织了救护,只听见她的声音在车斗里叽叽呱呱不停:“快来!抢救钢琴,这是个娇贵宝贝儿,会震坏的。来呀!先把这一头抬起,塞一个包袱到底下去。……别管啦!钢琴比包袱重要。快点!用劲儿!预备——起!好了好了!塞!快塞!……对了,对了,放下!还有那头。……快!又抛了。预备——起!好!塞进去!塞进去!……不要紧的,这钢琴不能坏了,湘湘可以借着它放一放闷气,总比白白地唉声叹气要强,声音大多了。要是我有钢琴,不高兴的时候我就弹琴,连指头儿都不要,用拳头,擂下去,砸下去,轰轰地响,痛快!”
汽车停在一块菠萝地头。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小平房,从门窗的数量可以看出,仅仅有四间小屋。靠外面这头是有人住的,门开着,有一个近五十岁的妇女在台阶上洗衣服,见有汽车开来,不胜惊奇,站起来,甩着手上的肥皂水,准备迎接客人。
“先去看看房子吧!”司机扭头对许淑宜说。
彭湘湘搀着妈妈下车,早有陈小炮已经跳下车斗站在车门外等着了。许淑宜在两个女孩子的搀扶下,蹒跚走近平房。她抬头望了望,见房子的外表并不算破旧,红砖黑瓦,颜色分明,台阶上的石头砌得很扎实,没有明显的损伤。窗玻璃完好无缺,只是灰尘太厚,不怎么透明。这头两间的主人显然是那个洗衣服的妇女,另外两间该是许淑宜的新居之所了。她们径直朝那一头走去。
洗衣的妇女见来人衣着讲究,肤色白净,知道不是一般的人。却又为什么到这里来看房子呢?她疑惑、紧张,想找客人说话,又有点不敢冒昧,终于没有开口,只是垂手站着,肥皂水没有甩净,顺指头落下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