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也没说。
每一座仓库都已相当古旧,砖与砖之间紧紧附着光滑的苍绿色苔藓。高高的、黑洞洞的
窗口镶着似很坚牢的钢筋,严重生锈的铁门上分别贴有各贸易公司的名签,在可以明显闻到
海水味儿的地段,仓库街中断了,路旁的柳树也像掉牙似地现出缺口。我们径自穿过野草茂
密的港湾铁道,在没有人影的突堤的仓库石阶上坐下,望着海面。
对面造船厂的船坞已经灯火点点,旁边一艘卸空货物而露出吃水线的希腊货轮,仿佛被
人遗弃似地飘浮不动。那甲板的白漆由于潮风的侵蚀已变得红锈斑驳,船舷密密麻麻地沾满
贝壳,犹如病人身上脓疮愈后的硬疤。
我们许久许久地缄口不语,只是一味地望着海面望着天空望着船只,晚风掠过海面而拂
动草丛的时间里,暮色渐渐变成淡淡的夜色,几颗银星开始在船坞上方闪闪眨眼。
长时间沉默过后,她用左手攥起拳头,神经质地连连捶击右手的掌心,直到捶得发红,
这才怅然若失地盯着手心不动。
“全都讨厌透顶!”她孤零零地冒出一句。
“我也?”
“对不起,”她脸一红,恍然大悟似地把手放回膝头。“你不是讨厌的人。”
“能算得上?”
她浅浅露出笑意,点了点头,随即用微微颤抖的手给烟点上火。一缕烟随着海面吹来的
风,穿过她的发侧,在黑暗中消失了。
“一个人呆着不动,就听见很多很多人来找我搭话。……
熟人,陌生人,爸爸,妈妈,学校的老师,各种各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