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派摘帽标志着曾庆璜的彻底解放。全国成千上万的右派扬眉吐气奔走相告的时候,
曾庆璜在我家又喝醉了。刚喝酒时还清醒,一个劲感谢党感谢党的好政策。多喝一点就
乱说起来:“像开玩笑似的!一会儿戴帽一会儿摘帽,一耽误人家十几二十年!人生有
几个青春?开玩笑吧!”
我奶奶说:“曾老师,你再瞎说我只好请你回去了。”
曾庆璜装聋卖哑地说:“我家没人,门锁着。”不过他不再放肆。只说遗憾的是他
的苦白吃了。爷爷不同意他的说法。“一个人吃什么都不是白吃。”爷爷说。曾庆璜想
了想,认为还是爷爷说的有道理。
右派摘帽之前全国处处先是吹的摘帽风。曾庆璜所在单位领导是多年的老行政干部,
对上面的吹风有他特异的感觉。他力排众议,让曾庆璜在教研室负了个小责。最近找曾
庆璜谈话,问他对入党有何想法?曾庆璜内心心潮激荡,表面稳重地回答说我的表现离
党的要求太远。领导说你这么多年所干的都是成绩嘛,我们党还是时刻关注着知识分子,
我们就是想解决知识分子入党难的问题。是的,苦没白吃。
“看上去,上面希望我入党,希望我负责学校的教学工作。”曾庆璜看上去烦恼不
堪,一口接一口咪酒。我爷爷也自顾自喝,似笑非笑等着听他的下文。
“咳!”曾庆璜将筷子往桌上一按,脸上是推心置腹的表情,“我这个人,说实话,
我一不想入党二不想做官,教书匠只想老老实实把个书教好。您说我这思想对吗?”
“对错谈不上,想法倒朴实。”
“我就是赞赏这朴实二字。我以为知识分子们摘了帽还是应该保持本色,您说是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