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吃慢慢吃,吃完我们不着急回家,沿着江边散步看船,一直走到江汉关。”
吃完饭我们在门房里坐着。爷爷逐一检查了仓库的锁,扫干净了货场,又把他一巴
掌大的门房收拾好,最后脱掉那蓝色帆布工作服,换上皮鞋,说:“走吧。”
爷爷牵着我的手,搭着曾实的肩,在江边法国梧桐的浓荫下不慌不忙往江汉关钟楼
走去。
爷爷对我说:“最近我一直想有这么一个机会和你走走,聊聊。我发现你已经长大
了,很关心国家大事了。那么,我们家里有些什么事你想知道,也应该让你知道了。”
一切顾虑、胆怯随着爷爷的一番话烟消云散,我挺着胸脯,觉得自己非常重要,非
常受信任那感觉真是好极了。曾实要走,爷爷留住了他。说:“我很高兴你能参加我们
的谈话。你是我对我的孙女说真话说实话的见证人。”
曾实顿时也容光焕发,十分郑重地点头。
就在那夭傍晚,在长江边的人行道上,我详细地知道了爷爷的历史。我爷爷读过两
个大学,犯过三个错误。一是在工人运动中犯过右倾错误,二是在国共合作时犯了左倾
错误,三是所谓生活作风错误,擅自和家庭出身不好的奶奶结了婚。他被降职三次并有
党内记过处分,他学过化工专业和医学,一个专业都没用上。爷爷说:“我还喜欢文学,
在延安时发表过十多首诗呢。”
曾实说:“结婚了就不算错误,不结婚就是打皮绊的错误。”
爷爷摸着额头大笑。说:“生命都是党的,婚姻更应该属于党,这是一个党员的标
准。我当然是错误了。我是明知故错。要知道,一个人一辈子能有个好伴侣也是很不容
易的,遇上了可真不愿意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