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忽然拉着我的手哇地哭起来,哭得特别难过,眼泪把我的手都弄湿了。哭着哭着他 又怕我难过,就对我说:
“你放心,我们没什么事,弄清楚就回来,你要相信政策。”
我手里有把折扇,上边是我用毛笔写的毛主席的词《咏梅》。他说:
“你就把它给我吧!”
奇怪,怎么这会儿又来要我写的折扇?其实他当时心里有数,他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回来 了。我给他折扇时,他握了握我的手,握得好使劲——这是他用心握的。谁想到这次握手, 竞成了永久的诀别!
他走了,我发征,发傻。那些人问我,
“你到哪儿去?”“我不知道我怎么办。”我说。
“你就跟我们去吧,可以给他拆拆洗洗,还可以听点他的消息。”他们说。
我想这样还可以在老刘身边,知道他的情况,满心以为这是他们的好意。谁知这是他们 的圈套,就是也想把我弄去,好从我身上挤东西整老刘。我坐在车后边进了他们的厂,又进 了一座大厂房——这就是63号。进去后被推进一间很小的屋,“哐当”门被关上,我一看 地上一堆睡觉用的破被子和稻草,心想坏了,坐牢了。当天半夜就审讯我。叫我把反革命罪 证拿出来,我哪里会有,这就拉出屋去整。前后整整两年半,打呀,要命呀,头发被他们大 把大把揪掉。我把头发偷偷塞进被子里,心想早晚一天出来后非要告他们不可。粉碎“四人 帮”后,叫我上台控诉他们,一个大领导叫我放开讲,我一讲一个多钟头,心跳得厉害呀!
开头他们叫我承认,说我家制造发报机,开黑会,还读反动誓词。他们在我身边摆着三 瓶尿,一桶屎,不承认就拿屎尿灌我。他们还编了一套一套的,说我家开黑会时接国民党的 党旗,叫我写,我不写就打呀骂呀,那些脏话,我从小到大就从来没听过那么下流的话,难 听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