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伟努了一下嘴,忍不住笑了:“瞧瞧你,真是— ”
我也笑了:“嗨,抓紧请个保姆来。”
于伟说:“最好是我们和芦苇先熟悉一段,我们是他的父母嘛。如果保姆一到, 他反把保姆当成主人,我们倒在其次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我说,“不过物色到一个好保姆也要一段时间。”
以往于伟上班后,家中只我一人,我便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画室里画画。画倦 了,便听听音乐、翻翻书、喝喝茶。现在则不一样了,我刚刚打扫完房间,还没来 得及洗手,芦苇又醒了。他是哭着醒来的。我连忙上前抱起他,左摇右晃地哄他, 给他唱童谣,然而这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芦苇在我怀中扭来扭去,我不知道该怎 样对付他。他为什么哭?要奶、玩具还是要拉屎?我正迷惑不解时,他突然止了哭 声,端起肩膀圆睁双目,打了个激灵,一副极庄严的表情。正在我蹊跷不已时,我 托着他屁股的手感觉到被一团柔软而热乎乎的东西溢满了,一股臭气随之弥漫开来。 那一时刻我慌乱极了,竟不知该如何为他把屎,脑袋木木地反应不过来。最后错误 已经无可挽回,他拉完了屎,而我的手掌则如同涂了厚厚的金黄色颜料。我先用手 纸草草地擦了一遍手,然后又擦他的屁股,接着烧水为他洗澡。当我将他赤条条地 放入澡盆中时,他竟然咯咯地冲我乐了。这是儿子第一次冲我笑。
一周过去了,芦苇已经安静下来,夜里不再哭闹了。于伟将儿童商场有趣的玩 具买回了一大堆,他有了他应有的一切。他知道与我亲近了,我伸手抱他的时候, 他也会张开小手来迎接我。他开始在吃饱喝足之后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并且不厌 其烦地玩着玩具。一个午后的日子,他吃饱了奶在童车里爬来爬去,他穿着一套天 蓝色的毛线裤,每每他在抬头的一瞬看见了我,就会甜甜地会心会意地冲我一笑。 我突然灵感勃发,连忙支好画架,就坐在他的童车旁画了一幅《午后童车上的芦苇》。 我在用光上极其小心,那光不浓也不淡,泛着晨曦中泉水的那种光泽。芦苇几次好 奇地爬到童车旁,用手把着栏杆,看着我作画。我冲他笑的时候,他就备受鼓舞地 用手掌拍得栏杆啪啪响。
晚上于伟回来后先是去抱孩子,他抱着芦苇来到窗前,指点着汽车、行人、广 告牌给他看,芦苇哇哇叫着,仿佛听懂了似的。就在于伟转身的一瞬,他发现了我 放在角落里的那幅《午后童车上的芦苇》,他“呀— ”地叫了一声:“这幅画简 直太棒了!”
我从厨房探出头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
“一幅充满温暖的画。”于伟说,“不像你前一段的作品,阴冷恐怖,我看到 的除了萧条的景色就是变形夸张的人。没有了大片的浅灰和深褐色,画面这么柔和、 明朗,这蓝色用得恰到好处,还有光,真是好极了。”
“感谢芦苇。”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