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地方正如别的世界一样,有些事好象是弄错了一样,不大合道理的。地面上确有些
人成天或用手,或用脑,各在职分上劳累,与自然协力同功,增加地面粮食的生产,财
富的储蓄;可是同时就还有另外一批人,为了历史习惯的特权,在生活上毫不费力,在
名分上却极重要,来用种种方法种种理由,将那些手足贴地的人一点收入挤去。正常的
如粮赋、粮赋附加捐、保安附加捐,……常有的如公债,不定期而照例无可避免的如驻
防军借款、派粮、派捐、派夫役,以及摊派剿匪清乡子弹费,特殊的有钱人容易被照顾
的如绑票勒索、明火抢掠,总而言之,一年收入用之于“神”的若需一元,用之于“人”
的至少得有二十元。家中收入多,特有的出项也特别多。
世界既然老在变,变来变去,轮到乡下人还只是出钱。这一家之长的滕长顺就明白
这个道理。钱出来出去,世界似乎还并未变好,所以就推为“气运”。乡下人照例凡是
到不能解决无可奈何时,差不多都那么用“气运”来解释它,增加一点忍耐,一点对不
公平待遇和不幸来临的适应性,并在万一中留下点希望。天下不太平既是“气运”,这
道理滕长顺已看得明白,因此父子母女一家人,还是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亏得是人多
手多,地面出产多,几只“水上漂”又从不失事,所以在一乡还依然称“财主”。世界
虽在变,这一家应当进行的种种事情,无不照常举办,婚丧庆吊,年终对神的还愿,以
及儿婚女嫁的应用东东西西,都准备的齐齐全全。
明白世界在变,且用气运来解释这在变动中临到本人必然的忧患,勉强活下去的,
另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在枫木坳上坐坳守祠堂,关心“新生活”快要来到本地,
想去报告滕长顺一声的老水手。这个人的身世如一个故事,简单而不平凡,命运恰与陆
地生根的滕长顺两相对照。年青时也吃水上饭,娶妻生子后,有两只船作家当,因此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