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入学,在一所旧教堂改建的小学校里。一群小孩按身高、性别排座位,我左边 是个漂亮的穿红裙的小女孩,右边是一个很脏很难看的拖鼻涕的小女孩,偏偏让我跟那 个拖鼻涕的同座,心里恨恨的,对此居然至今不能释怀,可见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向往着 “美”。
一九七二年
患了很严重的肾炎,好像血液也有点问题,有段时间很危险。母亲常常哭,父亲每 隔三天就用自行车驮着我去看一个老中医。
我在一张竹榻躺着。自己在煤炉上熬中药喝,邻居都说这孩子乖,其实孩子也怕死, 假如没有死的威胁,我就不会那么乖了。
就这么躺了大半年时间,随手拿起姐浇借来的小说,居然能看个大概意思了,也许 是最早的文学启蒙了。有了最早的文字创作,是模仿流行的农村小说罗列的一张人物表, 人物有党支书、民兵队长、妇女主任、地主、富农,每个人物都有与其身份相称的革命 或反动的名字。
一九七五——九八0年
中学时代了,那时我穿着蓝色或灰色的中山装,据说是老气横秋的。
当了学生干部却缺乏应有的能力。功课不错,尤其是作文深得老师赏识,经常被推 荐参加竞赛或展览什么的,使虚荣心得到满足。
放学后开始写诗,吟诵我的家后窗外那条黑不溜秋的河。还写了一篇散文寄给报社, 天天注意那家报纸,这样煎熬了半个月,散文被退回来了。
一九八0年——九八四年
八0年考上北京师大中文系,从此离开苏州这个典型的南方城市,我的新生活从此 开始。那是真正的学院式的教育,我从中受益匪浅。尽管与别的同学相比,我的行踪颇 为自由浪漫,时间基本上全花在阅读小说和文学杂志上。
每所大学的中业生对他们的母校都有一种真诚的特殊的感情,我也一样,怀念着北 师大的阶梯教室、图书馆和球场。我基本上沉默寡言,说话带着南方口音而且常常词不 达意,在教室和双层床上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大学四年也完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青春 期。
中文系的学生起码有一半想当诗人或作家,我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起初每天必须 去教室写一首待,必须去无病呻吟一番才觉得充实。特别崇拜当时风靡一时的几位青年 诗人。然后患了投稿病,反正那时都是“邮资总付”,寄出去退回来,如此循环往复, 如此处于一种既渴望发表又害怕同学讥笑的尴尬的境地,后来通讯地址改成北京一个女 同学家里,为的是怕让别人看到我的退稿。
终于迎来了一九八三年,我寄往全国各杂志的一堆小说和诗歌终于有了福音,这一 年的《星星》诗刊和《飞天》分别发表了我的四首诗歌。然后《青春》和《百花园》分 别发表了我的两篇小说。我狂喜万分,有一种找到光明前途无量的骄矜和自傲,从此确 立了要当作家的宏大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