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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在那栋老房子里,外面好大的风雨,爷爷拿那个青颜色的细瓷花瓶去接屋顶的 漏水,噢!吴妈,那时候的生活不是也很美吗?”“小姐,”老吴妈有些不安的望着她: “你又伤心了吗?”
“没有,”珮青摇了摇头,走进客厅里,在沙发中坐了下来。阳光在窗外闪耀着,她有 些精神恍惚,多好的阳光呀!也是这样的秋天,她和伯南认识了,那时爷爷还病着,在医院 的走廊上,她遇到了他。他正在治疗胃溃疡。他帮了她很多忙,当她付不出医药费的时候, 他也拿了出来,然而,爷爷是死了,她呢?她嫁给了他。
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这婚姻是建筑在什么上面的,从爷爷去世,她就懵懵懂懂、迷迷糊糊 的,爷爷把她整个世界都带走了,她埋在哀愁里,完全不知该何去何从,伯南代表了一种力 量,一种坚强,一种支持。她连考虑都没有,就答应了婚事,她急需一对坚强的手臂,一个 温暖的“窝”。至于伯南呢?她始终弄不清楚,他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电话铃蓦的响了起来,搅碎了一室的宁静,珮青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拿起听筒,对面是 伯南的声音,用他那一贯的命令语气:“喂,珮青吗?今晚孟老头请客,去中央酒店消夜跳 舞,你一定要去,我晚上不回家吃晚饭,十点钟到家来接你,你最好在我回来以前都准备 好,我是没有耐心等你化妆的!”
“哦,伯南,”珮青慌忙的接口:“不,我不去!”
“什么?”伯南不耐的声音:“不去?人家特别请你,你怎么能够不去?你别老是跟我 别扭着,这是正常的社交生活,请你去是看得起你!”“我不习惯吗,伯南,你知道我又不 大会跳舞!”
“你所会的已经足够了,记住,穿得华丽一点,我不要人家说我的太太一股寒酸相!”
“我——我不要去嘛,伯南,我可以不去吗?”
“别多说了,我十点钟来接你!”
毫无商量的余地,电话挂断了,珮青怅怅然的放下了听筒,无精打采的靠进沙发里。窗 外的阳光不再光彩,室内的空气又沉滞的凝结了起来。宴会!应酬!消夜!跳舞!这就是伯 南那批人整日忙着的事吗?为什么他总喜欢带着她呢?她并不能干,也不活跃,每次都只会 让他丢人而已,他为什么一定要她去呢?不去,不去,我不要去!她在心里喃喃的自语着。 她可以想像晚上的情形,灯光、人影、枯燥的谈话、不感兴趣的表演,和那些扭动的舞步, 抖抖舞、扭扭舞、猎人舞……每当这种场合,她就会打哈欠,会昏然欲睡,会每个细胞都疲 倦萎缩起来。不去,不去,我不要去!她把手放在电话机上,打电话给伯南吧,我不去,我 不要去!拿起听筒,她竟忘了伯南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她是经年累月都不会打电话给伯南 的。好不容易想了起来,电话拨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口音:“你找谁?范伯南先 生?哦!”嘲弄的语气:“你是维也纳的莉莉吧?我去找他来,喂!喂……”
听筒从她手里落回到电话机上,她挂断了电话,不想再打了,坐回到沙发里,她分析不 出自己的感觉和情绪。没什么严重,这种误会并不是她第一次碰到,伯南在外面的行为她也 很了解,他虽然在家里不提,但是他也从不掩饰那些痕迹,什么口红印、香水味、和小手帕 等。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呆呆的坐着,并不感觉自己在感情上受到了什么伤害,可 是,那属于内心深处的某一根触角,却被碰痛了。某种类似自尊的东西,某种高雅的情操, 某种纯洁宁静的情绪,如今被割裂了,被侮辱了,被弄脏了。她站起身子,有股反叛的意识 要从她胸腔里跃出来,我不去!我晚上绝不去!
“吴妈!”她喊。“吴妈!”
“来啦,小姐!”吴妈站在房门口:“你要什么?一杯浓浓的、酽酽的茶?”“不,吴 妈,给我一件风衣,我要出去走走!”
“哦?”吴妈的嘴张成了一个O形,满脸不信任的表情。
“你不是要我出去走走吗?太阳那么好!我不回家吃晚饭,先生也不会回来的,你一个 人吃吧!如果先生打电话来,告诉他我出去了。”“不过——小姐,你要去哪里呢?”
“随便哪里,去走走,去——逛逛街,去买点东西,假如先生比我早回来,你说不知道 我去哪里好了。”“不过——小姐,”老吴妈最喜欢用的字就是“不过”:“刚刚不是先生 打电话回来吗?晚上有人请客吧?”
“我不去了,吴妈,我太累了。”
吴妈困惑而担忧的望着她,她不能了解小姐“太累了”为什么还要出去走?但是,这是 反常的,假如小姐违拗了那位先生啊,天知道会有什么风暴发生?
“不过——小姐……”她又开了口。
“好了,吴妈,”珮青温和的叹了口气,“你别管了吧,给我风衣,那件紫色碎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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