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任对方怎么抽他,死死咬着牙不吭声,比起他内心的伤痛,皮肉上的疼痛似乎算不 上什么,想起他与吟儿之间的这大半年来所遭遇的一切,特别想到吟儿居然由老太后赐婚于 瑞王府,而她男人就是那捆在马背上的痴呆男人,他真得觉着活在这世上再也没什么意思。 “六爷,让他们打吧,你也别帮我,我根本就不想活了…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没说出 来,怕营官听见自己不想活了,回过头来又对付元六,他已经给元六惹了天大的麻烦,再不 能连累他受苦了。
生性豪爽的元六看见鞭子像雨点般落在荣庆身上,任自己怎么叫人家也不理他,担心万 一荣庆支持不住,出了人命,他可怎么向恩海老爷交待,想到这儿他禁不住对着营官破口大 骂,存心要惹怒对方:“你不敢惹爷爷!哈构构… 好小子,有孝心哪!”
“龟孙子,这可是你自找的!”营官知道他玩的把戏,硬是不理他,但对方越骂越难 听,当着众部下的面,脸有些撂不住了,伸手从一名执法护军手中夺过鞭子,使劲抽起元 六。
“营官大人!我求求您… ”荣庆看出营官下手太狠,苦苦哀求着,“这事儿的确跟六 爷没关系,我想家,编着理由哄他,他不让我走,我瞒着他偷偷跑了… 我求您,要打就打 我,打死我也不委屈… ”
营官疯劲上来了,根本不理会荣庆,一·从憋紧的喉头挤出一连声的狞笑,一边挥动牛 皮鞭向元六一个劲儿地猛抽。开始元六还不停地骂,后来骂声越来越小,再后来没了声息, 连气也喘不上了…
像这样打下去,别说是人,就是一条牛也扛不住。面对这种个场面,荣庆懊丧地闭上 眼,心里后悔不已,恨自己不该连累元六。元六这人虽说脾气暴躁,但为人大方侠义,健锐 营中许多弟兄们平日都受过他不少好处,眼看营官真的和元六较上劲儿往死里打,一个个都 急了,不约而同在营官身边齐刷刷地跪下,嘴里叫着“大人,饶了元六吧!”
营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暴跳如雷:“你们想翻天!”他嘴上叫得凶,看见四周那一双 双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的鞭子不由得软下来。为了让自己好下台阶,他上前揪着元六头发, 问他服不服?没想元六睁开眼,“呸”的一声吐了营官一脸唾沫,忍着伤口的剧痛笑着说:
“你劲儿上哪儿去了?都给娘儿们留着呀?”
本来碍着众护军的情面准备罢手的营官,被元六这一激,气得脸色发青,伸手抹去脸上 的唾沫,举起鞭子再次狠抽着元六。
“混小子,老子不信你皮肉比我鞭子硬,老子非打死你不可!”营官一边打一边骂,健 锐营的兄弟看了心疼,碍着军法如山,加上元六不肯给营官面子,想劝也劝不住了。正在这 时,一个统领身边的亲军跑到营官身边低声叫道:“营官大人,统领大人传!”
“这会儿没空!”营官看对方一眼。
亲军慌忙将营官拖出人群,悄声告诉他,说北京有人捎信来了,荣庆是大清门领侍卫恩 海大人的亲外甥,统领要他赶紧放人。营官一听恩海的名字便泄了气,低声埋怨亲兵怎么不 早说,“恶人儿全是我当了!”营官边说边扔下手中的鞭子,一赌气走了
第二天上早操,元六和荣庆因为挨打不能出早操,两人趴在大棚内的火炕上养伤,提起 昨儿的事,元六不以为然地对荣庆说,亏着你舅舅来了信,要不,你六哥浑身上下都便宜他 了。
“六爷,我连累你了。”
“嗨,说那个就远了。同船过渡,五百年缘分。甭说咱们一口锅里混饭呢。”元六兴致 来了,咧开大嘴又吹上了,“你知道我干吗往死里骂他?听六哥传道吧。赶上这火候,开口 认松咱不会,憋着又他妈真疼。我就骂,骂他个狗血喷头!下回学着点儿。”
元六见荣庆皱着眉心不说话,想起他私下告假的事儿,问他这次回北京那事儿办得怎么 样?
荣庆低着头,咬着牙龈不说话。
“什么事儿我不问,你就说成没成?”元六虽说不知道他这次回去究竟为什么,但有一 点,他根本不是为他祖母的病,因为他祖母早在他当兵前就去世了。爷们一般情况下没啥事 可瞒着,编着话哄人的多半是儿女私情,加上上次请他逛窑子,他非但不感激他,听说半夜 里将英姑娘踹下床来,因此估计他肯定是这种事。
荣庆本想说“完了,别提了。”这类气馁话,但想到元六为自己受了这么大的苦,话到 嘴边变为重重的一句,“成了!”
“得了,这顿鞭子没白挨!”元六高兴地拍着炕面,双手撑着身体想爬起来,没想刚一 翻身,身上的伤口哪儿哪儿都疼得不行,本能地哼了一声,刚抬起的身子又重重地摔在炕 上。